騎了大半個時辰,好容易下了山,蜿蜒的小路因為轉向原野而變得開闊平坦,她也稍稍放縱起來。
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七八個騎馬的趕路之人,在這路上有行人也正常,薛竹隱一開始不以為意,後來發現同路的時段過於久了,便起了些疑心。
這幾個人似乎不緊不慢,只是遠遠地跟在她身後,始終和她保持一段距離,她向東,身後之人也跟著向東;她向西,身後之人也跟著向西。
她已經可以肯定,這些人就是在跟著她,目的是何還未知。
畢竟她那日在光天化日之下訓斥秦家家奴,又把趙氏帶回府里,第二日還彈劾了秦江,想不引起她的注意也很難。
薛竹隱握緊韁繩的手微微顫抖,太陽穴突突直跳,一手攥緊韁繩,用力甩了甩鞭子,甩開他們一段距離,徑直往最近的村莊奔去。
今日恰逢十五,也許村里會有墟市,到了人多的地方,再把他們甩掉就簡單了。
經過村口的古樹後,她直接向村子的中心趕,鄉村的墟市一般都設在村子中心的開闊空地上,去那兒是最合適的。
第23章暗訪
人漸漸變多,道路也變得寬敞,路邊的攤子慢慢變多,形成一個集市。
薛竹隱及時下馬,把馬牽到另一個方向,拍了拍馬屁股,放它去了,轉身隱入墟市。
她目光掃到道路旁有賣村民自家做的土布衣裳,買了一套直接套上,還買了一塊土布將自己的包袱也裹上,再胡亂地往臉上抹了些土灰。
臨水自照,薛竹隱很是滿意,她現在看起來就像個農夫,雖然於形象上有損,但秦江的人肯定認不出來。
她買了頭騾子,晃晃悠悠地騎著騾子朝大橋村趕去。
原野道路兩旁,農田密布,前面再轉過一座橋,就是大橋村。
時節正近五月,田裡的麥子已經長得很高,一派生機勃勃之象,不少農夫正彎腰在地里幹活。
薛竹隱看著這些長勢喜人的莊稼,心裡多了點安慰,今年北方還算風調雨順,農民也可豐收。
再往前走,一個到她腰的小童正在給地里的莊稼澆水,一位農夫挑著一擔水,身後領著幾個大點的小童,在不遠處的田埂向此走來。
薛竹隱停下騾子,走到地里招呼那位農夫:「小童正是念書的時候,怎能讓他們來地里幹活呢?」
「俺聽恁說話不像俺們這的,恁是外地來的吧。」農夫也不惱,吐出口中正在嚼的草,說道,「俺們鄉下哪有錢讓孩子上私塾?會寫自己的名字就行了!」
薛竹隱一赧,是她站著說話不腰疼了,連忙拱手向他致歉:「對不住,是我說錯話了。」
「俺瞅著恁怎麼跟個讀書人樣的,」農夫擺了擺手,「算了算了。別說俺了,就村口王家,之前一直給他兒子送私塾的,今年也不行嘍!」
「這是為何?」
「官府前年說打農器不用交錢,可今年又要交錢了。」農夫抱怨道,「恁不曉得,他們家地被征了,哎喲,麥子都播下去了,那個車直接碾過去喲!」
薛竹隱心裡一跳,問道:「官府怎可如此對待百姓?」
「不是官府,」農夫看了看周圍,悄悄說道,「是秦家,秦家買了他們家的地,還不給錢!」
他又指了指路邊駛來的大車:「看到這些車了不,就是給秦家運木頭和石頭的!」
薛竹隱正為此事而來,聽農夫這麼一說,立馬從包袱里掏出紙筆:「您接著說,我聽著。」
農夫被她的陣勢嚇到:「啊呀呀,恁不會是官老爺派來的人吧,俺可不敢亂講!」
薛竹隱面色一滯,隨即尷尬地否認:「官府派來的人哪有穿成我這樣的,我是個寫話本的,聽到什麼都想記錄下來罷了。」
她掏出一小錠銀子,認真地說道:「只要您將實情如實相告,這便是酬金。」
「好!俺信恁!官府哪有給老百姓送錢的!」農夫眼睛發光,眉開眼笑地接過銀子,將他知道的都告訴了薛竹隱。
原來秦江為修繕祖墳和祠堂,強占了祖墳周圍數十家的耕地,不僅如此,連修祠堂用到的木料和石料都是臨平縣的縣令勒令當地的木場和採石場拉過去的。
告別了那位農夫,薛竹隱繼續往村子裡走。天上陰雲密布,她的心情也格外沉重。
大片平坦的土地裸露著,一群匠人正在熱火朝天地打地基,眼看天快要下雨了,招呼匠人用油氈把地基蓋上防止滲水。
薛竹隱只找了個高處遠遠地看著,那地基約有兩三畝田大小,位於開闊平坦之地,周圍一大片都被圍起來。
大片的泥土裸露著,因著大雨前的狂風,地基上一片塵土飛揚,乾枯的莊稼被清理出來,像乾草一樣堆在一邊。
而這裡本該是一片生機勃勃的農田。
京都產糧並不多,有時還需要借著運河從江南運糧過來補給,強占民田,損害民利,實在於社稷不利。
風裹挾著雨點落下,薛竹隱躲避不及,野外鮮少有可以避雨的地方,她被大雨澆得渾身濕透。
過了小半個時辰,雨還在下,轉成淅淅瀝瀝的小雨,但沒有要停的意思。
天色沒入晦暗之中,此時再趕著牛車回去已經來不及了。薛竹隱無處可去,只好拿出輿圖上標的顧家宅子處,朝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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