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下樓的時間比平時晚了許多,握著扶手遊魂似的往下走時,耳朵捕捉到父親黎遠山的聲音,黎棠還以為是在做夢。
「這次回來敘城是我拜託你,可其他都是你自己選的,別用看仇人的眼神看著我。」
黎遠山坐在沙發正中,張昭月坐在他旁邊的單人位,背對樓梯,黎棠無法看見她的表情。
「答應你的事我自然會做到,可是你憑什麼瞞著我?」張昭月嗓音幾分悽愴,「我以為他還住在他姑姑家裡,以為有人照顧他,怎麼會……怎麼會……」
黎遠山有些不耐煩:「我什麼時候瞞著你了,這些年我也沒調查過,怎麼會知道他……再說這麼大個人自己住有什麼稀奇,當年你不是留下一大筆錢嗎,足夠他生活了。總之我答應過你會幫他讀完書就一定會幫,你在這裡哭哭啼啼,萬一——」
似是有所察覺,黎遠山話說半截忽然扭頭,看見從樓上下來的黎棠先是一愣,繼而板著臉道:「這都幾點了,你還在家裡?」
黎棠沒應,快步走下樓梯,去廚房拿了阿姨準備好的早餐,就往門口去。
經過張昭月身旁時,他不受控制地看過去,可惜張昭月正低頭擦拭眼淚,並沒有看他哪怕一眼。
坐上車,打開早餐袋,油腥味瞬間鑽進鼻腔。黎棠低頭看了一會兒那白軟圓滾卻讓人毫無食慾的包子,把紙袋又合上了。
降下車窗,撲面而來的風也沒能吹散心中的疑惑和煩悶,黎棠甚至有種讓司機掉頭回家的衝動,他想當面問問家中的父母,你們口中的「他」是誰。
還有什麼叫「你自己選的」,難道將我生下,成為我的媽媽,也讓你感到後悔了嗎?
不想為難司機,到底沒有回去。
進到教室,正趕上英語早讀,英語老師在隔壁班,黎棠作為課代表站在講台上監督。
他心情沉鬱,眼睛睜開著,神思已經不在課本上,腦海里一會兒是張昭月哭的樣子,一會兒是昨晚晦暗的光里,那句「可是我從來不過生日」。
還有那句分明親昵,聽起來卻讓人覺得遙遠的「笨蛋」。
黎棠撐著下巴,腦袋忽前忽後地搖晃。
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好像所有人都是謎。
下課收英語作業,第四組少一份,檢查之後發現蔣樓沒交。
人也沒在教室里。平時他雖愛遲到,但最多晨讀課不來,從不會缺課,眼下上午
第一節課預備鈴都打了,第四組最後一排靠窗的座位還空著。
黎棠去了一趟,問蔣樓的同桌:「他怎麼沒來?」
霍熙辰沒睡醒似的,問好幾遍才回神:「……我不知道啊。」
給蔣樓打電話一直打不通,二節課下的大課間,黎棠直接問到辦公室去。
「蔣樓沒來嗎?」劉老師正要找他發試卷,「這小子,又跑哪兒去了。」
嚴格來說周六算是補課範疇,平時也有學生周六不來學校,所以老師也沒放心上。
黎棠茫無頭緒地抱著一摞試卷回到教室,碰上迎面走來的周東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