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挑衅的几人也被突然出现的踏仙君吓了一跳,一时间忘了反应。
踏仙君缓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眼底全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戾气,倘若楚晚宁能看到,定然会吓一跳——即使是踏仙君被八苦长恨花所控的时候,眼底也没有如此浓重的戾气。
祁浪曾说踏仙君是天生的魔族,这话的确没错,踏仙君到了魔界,就像是鱼儿归了大海似的,经过一年的历练,用起魔息来更是得心应手,别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城主,即使是对上祁浪,现在的踏仙君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你们想好怎么死了吗?”踏仙君一边说,一边迅地设了个防护结界。
“不过是打败了几个窝囊废而已,你还真狂妄上了,知道本座是谁吗?”
刚刚的惊心一幕切切实实地刺激到了踏仙君,他设好结界,不等对方话落,就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气朝那城主杀了过去。
踏仙君心中戾气翻涌,出手就是杀招,一心想取对方的性命。待到那城主身异处,踏仙君才终于泄完心中的怒气,猛然想起楚晚宁还在旁边看着。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转过身来,心虚的几乎不敢看楚晚宁,事实上,自恢复记忆后,踏仙君就特别不愿意让楚晚宁看到他疯狂嗜血的一面。
楚晚宁看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踏仙君,撑着疲惫的身体,走上前,想了下,还是给了踏仙君一个拥抱道:“墨燃,谢谢你。”
“师尊,你不怪我?”踏仙君惊喜的抱着楚晚宁问道。
“为什么要怪你?若非你回来的及时,可能此刻身异处的就是我了。”话音刚落,楚晚宁就感觉到踏仙君的身体霎时僵硬了,连忙接着说道:“还好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以后我再也不把师尊一个人留下了。”踏仙君紧紧的抱着楚晚宁喃喃的说道。
或许是那惊险的一幕真的吓到了踏仙君,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无论去哪里,都要带着楚晚宁,甚至做个饭都要楚晚宁在他的眼前,否则便不能安心。
楚晚宁知道,踏仙君有一个走不出来的噩梦,所以,在这些小事上,他也愿意纵着踏仙君,想给踏仙君足够的安全感,希望踏仙君有朝一日能从昔日的噩梦中彻底走出来。
对踏仙君来说,八苦长恨花像是一道门,隔开了踏仙君心底的善恶两边。
当这扇门打开,曾被封印的美好的记忆像是冲垮了堤坝的洪水般涌来,待到洪水融入溪流,那些曾被忽视的细枝末节渐渐浮了上来,渐渐的,三世的记忆融为一体。
最让人刻骨铭心的,往往不是最好的,就是最坏的。
可是,对踏仙君来说,最是刻骨铭心的都是最坏的。
他的第一世随心而动的日子太少,没能留下多少美好的记忆不说,还一步步的逼死了自己最爱的人而不自知。
他的第二世是别人的傀儡,事事不由己,最是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又远在另一个尘世,虽然他最终见到了还活着的楚晚宁,但他们中间还隔了一个墨宗师。
第三世是他自己拼着魂飞魄散挣来的,却偏偏重生在了一再重伤楚晚宁之后。
幸好,他足够幸运,这辈子终于留下了他最在意的那个人。
可是这份幸运并不能抵消踏仙君心头的恐惧,尤其是看到楚晚宁差点儿被人重伤之后,踏仙君又梦见了那个曾真实的生过的噩梦——第一世楚晚宁去世后的那两年。
“墨燃!墨燃你醒醒!我在,师尊在这儿。”楚晚宁摇晃着深陷噩梦的踏仙君。
“师尊!”踏仙君睁开眼的瞬间,就紧紧地抱住了楚晚宁。
“没事了,墨燃。都过去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楚晚宁回抱着踏仙君,轻声地安慰着。
“师尊,我现在没有在做梦对不对?”
“嗯,没有,现在你看到的、感觉到的,才是真的,我们在魔界是真的,我又结了灵核也是真的,不信你看。”
踏仙君闻言抬起头,看到天问正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像是在跟他打招呼似的左右晃了晃,踏仙君激灵一下,瞬间回了神。
“师尊,你又吓我。”
“只有天问最管用,我有什么办法。”想起这个,楚晚宁就有点儿想笑——但凡他拿出天问,踏仙君无论是在怒火中烧,还是在走神,总能瞬间回神,恢复理智。
这是楚晚宁最近才现的。
上一次,踏仙君做噩梦,楚晚宁怎么都唤不醒他。无奈之下,只好唤出了九歌,想着弹一曲清心宁神的曲子,抚平踏仙君的情绪,助他从噩梦中解脱出来。
谁知,踏仙君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先击飞了九歌,幸亏这是神武,若是普通的琴,就踏仙君那恨不得毁了九歌力道,只怕当场就四分五裂了。
九歌与地面撞击的巨大声响,终于唤醒了踏仙君还恍惚着的神智。
踏仙君看见楚晚宁愣在原地,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生了什么,他当时冷汗就下来了,连忙抱着楚晚宁道歉道:“师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楚晚宁这才从踏仙君刚才那肝胆俱裂似的眼神里回过神来,他拍了拍踏仙君的背,然后推开了踏仙君,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刚刚为什么那么害怕?”
“我……”踏仙君低着头,半天也没说出个缘由来,反而耍赖似的又抱住了楚晚宁,商量似的在楚晚宁耳边说道:“师尊,下次再叫不醒我,用天问抽我一下就行了,不要再用九歌好不好?”
楚晚宁到底没舍得为难踏仙君,说到底,若不是他修为太低,险些遇险,也不会引起踏仙君心底的噩梦。
其实,楚晚宁一直都知道,即使他们已经在魔界安居了许久,但那些疯狂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过往,仍旧是插在踏仙君心口的一根刺。
即使是在他重塑身躯,重新踏上修炼之路之后,踏仙君依旧有些提心吊胆,怕一朝醒来,现这些强求来的日子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楚晚宁理解踏仙君的感受,何止踏仙君呢,他自己不也有过同样的感受吗?
此刻,看着踏仙君偷瞄天问一眼,又像是终于放心了似的转开眼神,楚晚宁突然醍醐灌顶——踏仙君怕的从来不是天问,而是由天问开启的,那些造成他们决裂的过往。
“为什么偏偏怕天问?明明九歌、怀沙比天问更强?”楚晚宁自虐似的问道。
踏仙君脸色变了一瞬,又瞬间恢复了正常,他几次张口欲言,却又以失败告终。
“没想好怎么敷衍我?”
楚晚宁上前一步,主动抱住踏仙君,继续说道:“墨燃,那些都过去了,我没有怪过你,以前没有,现在更不会,而且你愿意拼着魂飞魄散的风险来找我,我很高兴。”
楚晚宁知道,他们都曾遍体鳞伤,他们也都怕触及到彼此的伤口,所以都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过往,但只要他们不从心底放下,这些伤口就不会有痊愈的那一天。
踏仙君已经做了很多很多,所以,这一次,由他这个做师尊的先朝前走一步,扒开那些伤口,将最真实的自己展现给对方看。
“不过是坦诚一点儿而已,最难堪的一面都被墨燃见过,这更没什么大不了的。”楚晚宁暗暗地给自己鼓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