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走后,管家对弘历颐指气使起来,说道“你不是说什么都能干吗?我们这最缺刷马桶的人手,你去那帮忙吧。”弘历心想:我堂堂大清皇子,竟然让我去给人刷马桶,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嘲笑,羞愤致死,说道:“我不去。”
管家听他一口拒绝,脱口骂道:“给你活干就已经很瞧得起你了,穷酸书生,还摆什么臭架子,这样吧你去打扫后花园庭院,每天打扫三遍,枯枝、落叶务必打扫干净,还要每天给花浇水、施肥,要是做不好,就滚出陈府。”他把能想到的活都说了出来,一来泄愤,二来是惩罚一下他当众顶撞自己。此时周围早就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仆人,管家气急败坏的说道:“都没事干是吧,在这看什么看!”众人一听就渐渐散开了。管家瞪了弘历一眼,便挥着大宽袍袖,气呼呼的走了。
管家走后,四周还没散完的其他奴仆又聚拢过来,其中一名年轻人说道:“新来的,没事,老驴就是这样的脾气,习惯了就好了。”弘历问道:“你们新来时,也是受他这般欺负吗?”
众人摇摇头,说道:“没有,都还好啦。”这时一人走上前来说道:“兄弟,你错就错在自己是个读书人,你不知道老驴他最恨的最瞧不起的就是下人中有人会读书识字。”
弘历道:“可是你们老爷、小姐也是读书人啊?”那人道:“那可不一样啊,老爷、小姐是主子,会读书那是自然,他啊把老爷奉为神,而对会读书的下人却及其反感,认为下人会干活就行,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书读的多了,脑袋就被教坏了,一来不好管教,二来不能干活,三来书读得多了,鬼主意就多了,就会想入非非自己也能当主子,就很难对主子忠心,就不是一个称职的奴才了。”弘历听了觉得真是无稽之谈,说道:“井底之蛙,可笑可笑,世间竟有这样的人。”
又有一人说道:“你可不要小瞧了管家,他在府中的地位很高的,他从小就跟着老爷,已有三十多年了,据说还差点为老爷丢了性命。”其他人都点头表示赞同。弘历问道:“你们为什么叫他老驴呢?”此人压低声音说道:“因为他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死犟死犟的驴脾气,所以我们私底下都叫他老驴。”
又有一人道:“在这个府中,你更要小心另外一个人,她就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莺儿,她狗仗人势,蛮横无理,你可别招惹她。”弘历见此人说的义愤填膺,显然是久受其欺凌。心道:怎么府中的下人一个个都蛮横无理,不知主人是如何管教的,看来自己在府中要小心谨慎,躲过这一阵子便好了。
一个月以来,弘历一直在陈府打扫后花园,扫地,浇花,修剪花枝,日复一日,枯燥乏味。
一日,打扫完庭院,弘历闲来无事,便四处闲逛,来到一座偏殿前,抬头一看匾额上写着“自知百味”四个大字,弘历觉得很是有趣,猜想这可能是书房,便想看看他里头藏有多少书,不自觉地就顺着台阶来到了屋前,刚想推门而入,一个声音从后面想起:“你想干什么?没有人告诉你老爷的书房是不能随便进入的吗?”
弘历回头一看,见是和自己一样打扮的一位小哥,那小哥匆匆的把弘历拽下来说道:“你快下来,让管家知道了,你会被赶出陈府的。”弘历不解,问道:“为什么不让进去啊。”那小哥说道:“没有为什么,陈府的规矩,老爷的书房决不允许下人进入,就连小姐进去都得经过老爷的同意才行呢。”弘历点点头说道:“陈府的规矩可真多啊。”谢过那位小哥后自己便沿路返回。此时,太阳西斜,吃过饭,累了一天,弘历就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扫地时听家丁王康对另一人说城中最近来了很多江湖中人,又多了很多官兵不断在城中搜寻,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人,还是朝廷最近有什么大事生。
弘历听后,向前询问:“什么时候的事?”王康说道:“有好几天了,城里多了好多陌生的面孔,而且人越来越多。”还小声的添油加醋道:“肯定是朝廷出了什么大事,要不就是某个江洋大盗来到咱们城里了,朝廷派人来抓他呢。”弘历随声应和着。心想:这些人肯定是为了自己而来,但是是敌是友就不知道了。若真是敌人,那出去岂不等于羊入虎口,被抓个正着,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再在陈府多待些时日吧。
知道了这个消息,弘历一天都心不在焉,没有精神,还怕这些人会不会查到陈府,搜出自己,一天提心吊胆,没有心思干活,下午便早早的收工,漫无目的的走走,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座阁楼前,阁楼依山傍水,建的极为雅致,阁楼下面是个小湖,湖中荷花大朵大朵的盛开,荷叶连成一片,平铺整个湖面,湖的对面是一座假山,山上有一个小亭,亭中一位女子正低头执笔写着什么,弘历站在水阁中,望着这满湖春色,陶醉其中,心情无比的舒畅。
他见那位女子安静的坐着,夕阳照在她的身上,微风轻轻撩拨他的丝,衣裙随风飘飞,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弘历呆呆的望着出了神。那位女子抬起了头,往水阁这边望了一眼,弘历一看,原来她就是陈府的小姐,只见她目光扫过自己,并没有停留,看了一会,又低头写了起来。弘历沉醉于这里的美景,虽然此处比之皇宫的御花园是小巫见大巫,但这几日整天除草干活,烦躁得很,又担惊受怕,此时置身如此美景,暂时抛开了尘世的烦恼,直到太阳下了山,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第二天,弘历早早的做完手中的活,沿着昨天的路径,又来到了水阁,还没有走近,就看见陈小姐坐在水阁上右手执笔,又低头写着什么,弘历踌躇不前,心想:宝地既然已经有人占领,又何必去打扰她呢,就在水阁外的石阶上站着。
不一会,一个丫头匆匆的从另一边的长廊上跑了过来,低头跟小姐叽叽喳喳的说了几句话,小姐听了欢呼雀跃,放下笔,跟着那位丫头有说有笑的跑了。
弘历望着人去楼空,心想:不知道有什么事让小姐这么开心,东西都没收,就跑开了。望着石案上放着的纸笔,微风吹起了纸张的一角,弘历好奇心作祟,想要看看她写的是什么,嘴角微笑,便走了过去。
来到案前一看,原来是一幅山水画,画的正是眼前所见景色,山上飞亭,水中楼阁,花鸟虫鱼,弱柳拂风,跃然纸上,栩栩如生。画作尚未完成,还没有落款和加盖印章。弘历不禁想起了昨天傍晚时分:落霞满天,清风拂面,亭下少女埋头作画的场景,优雅恬静,甚是美好。想着想着,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便拿起笔,笔法娴熟的在上面添了几笔,一位翩翩少女便出现在了画中的小亭上,只见那少女右手执笔,低眉垂目,安静的作画,远远望去,衣袂飘飘,宛若仙人,而仔细一看,那画中女子明明就是陈府的小姐,样貌神情便犹如真人一般。
画完后,弘历得意的点点头,但觉得还没尽兴,忽然想起了杜甫的一句诗,便情不自禁的吟了起来: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传语风光共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恰如眼前所见的景象:花开正浓,万紫千红,蝴蝶在花间飘飞,时隐时现,湖上碧叶连天,荷花盛开,蜻蜓轻点水面,在湖面轻快的飞行。这样的美景,只需尽情的欣赏,又有什么理由辜负呢?
弘历拿起画笔,在画的右上角边吟边题道: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传语风光共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字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写完后,对着画作得意洋洋的欣赏了半天,然后,悠然的踱着步子离开了小亭。还边走边想:那位小姐见了后肯定会很惊讶,想要知道是谁在她的画作上添了这几笔,呵呵,不知她再见此画是高兴还是生气呢?弘历想着那位小姐可能会有的表情,不自禁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点做了坏事却没有被现的小得意。
一连几天,弘历忙碌的在园中干活,他只觉手中的活越来越多,几乎没有一点休息的时间,每天早晨卯时开始起床做活,傍晚戌时太阳都已落山,才放下手中的活去吃饭。弘历不禁感慨:自打出生以来,还没有遭过这种罪,更没有做过这么多的苦活,这一次还真是体验了一把人间的疾苦,了解到了寻常百姓生活得不易。弘历偶尔也会偷出少许空闲时间再去水阁坐坐,却再也没有碰上作画的陈府小姐。
一日,弘历在院中打扫,见陈府中多了很多生面孔,这些人都做侍卫打扮,劲装束缕,身材魁梧,手握宝剑,一排一排笔直的站着。弘历不禁心中嘀咕: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生了什么事吗?难道是我的行踪暴露了?
正犹豫间,突然见有两人从大门外走进来,众侍卫、家丁见到二人后均为其让路,并肃然站立,低眉垂目,甚是恭敬。弘历见其中一人4o多岁年纪,圆形脸庞,中等个头,说话时温文尔雅,对另外一人微笑着躬身相迎,看起来很是客气。而陈府的管家就紧跟在他的后面一步之遥,似乎时刻准备着听他差遣。而另外一人穿着藏青色宽袖长袍,身材高挑,皮肤黝黑,却一直板着张脸,不苟言笑。特别显眼的是嘴角右上边有一颗大黑痣,炸一看,使他整张严肃的脸上更增了几分邪恶。二人并肩来到书房,圆脸的中年人抢走几步,推开房门,将大黑痣迎进了房,转头对身后的管家说:“去沏一壶上等好茶来。”管家恭敬的答了声:“是,老爷”转身便匆匆去办了。
弘历一听,顿时明了,原来此人便是陈府的老爷,岳阳知府陈骐,那另外一人是谁呢,他们两人在一起又在密谋什么呢?
弘历环视四周,趁没人注意,悄悄的溜到书房屋后,屋后种着几棵茂盛的榆树,树干粗大,枝叶繁茂,枝干延伸,盖过了屋顶。弘历借大树的遮掩,悄悄来到屋后的窗户底下,当时正值初夏,窗户都开着,以便给室内通风。弘历侧耳倾听,只觉屋里的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
弘历听到屋里有清脆的茶碗碰撞的声音,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陈大人真的个文雅人士,光看这书房布置,就知道大人学识渊博啊。”陈大人道:“哪里哪里,王大人过奖了。我这点文墨和王大人比起来那是班门弄斧了。”弘历心道:王大人,是哪个王大人。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过后,嘶哑的声音说道:“这一幅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真是无价之宝啊。千山万壑,争雄兢秀,烟波浩淼,气势雄伟,真是人间极品,我还是第一次见啊。”说话声音无限惋惜,大有宝贝相见恨晚之意。
“王大人请坐,不知道王大人光临敝府所为何事?”
“陈琪老弟,你为官已有二十余载了吧?”陈琪道:“是啊,从下县的知县到岳阳知府,今年整整二十年了。”王大人道:“早就听闻陈老弟为官清廉,一心为民,是岳阳百姓的青天父母,可是如此贤臣却仅仅是一名小小的知府,真是委屈老弟你了。”
陈琪听王大人如此赞誉,自觉愧不敢当,忙推辞道:“王大人过誉了,我本没有什么本事,只不过是一介读书人而已。”王大人说道:“陈大人,在朝为官光兢兢业业的工作可不够,官场之道,如果不懂变通,不通人情,没有人的提拔和栽培,想要升官财,那可就难了,我想陈大人也不想一辈子就做个小小的知府吧。”陈琪说道:“王大人说的是。”
王大人说道:“京城漕运总督潘德林潘大人是我的授业恩师,恩师看中你的人品,相中你的才华,有心想要提拔你,不知你是否领情。”陈骐一听,受宠若惊,忙站起身来两手做了个揖,感激的说道:“陈骐何德何能,能蒙受潘大人的抬爱,心中真是感激不尽。”王大人接着说道:“只要你加入了漕帮,帮中弟兄自然会援手相助,他日平步青云就指日可待了。”一句话令陈骐大吃一惊,问道:“这是何意?”
王大人谨慎的四处瞧了瞧,确保没有外人偷听,说道:“漕帮乃天下第一大帮,这事众所周知,但是没有人知道,漕运总督潘大人乃是漕帮的第三祖师,京中很多高官要员都是漕帮的弟子,帮中兄弟互相照顾那是理所当然之事。漕帮弟子众多,水路两处皆可畅行,朝堂庙宇皆有人脉,在各地建立的家庙和粮帮公所就有上千处,能入漕帮,还真是老弟的福气呢,哈哈哈。”
陈琪说道:“我只是在朝为官,对江湖之事知道的很少,还望见谅。”王大人道:“无妨无妨,这个主意不知老弟觉得怎么样?”
“这······”陈骐面露难色,犹豫不决,王大人煽风点火的说道:“有好多人托人送财的想进我帮,都没有机会,陈大人,天赐良机不可错过啊!”
陈骐说道:“王大人的一番好意在下明白,不过此事还容在下想一想,等过几天再给大人答复吧。”王大人说道:“好吧,不过别让潘大人等太长时间,漕帮弟子众多,可不缺你一个。”陈骐听王大人的语气不悦,忙恭敬的说道:“不敢不敢”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了,想好了再来找我吧,这就告辞了。”王大人不耐烦的说道,站起身来就往屋外走去。陈骐忙起身相送,客气的说道:“在下已命人备好酒席,大人在府中用过午餐后再走吧”,王大人道:“不了,下次有机会再吃吧。”二人走出屋外,外面执勤的几名侍卫立刻加强了戒备,跟在王大人身后,陈骐一直将众人送出府外,目送他们走远后,方自己回到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