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云岫翘起的唇角一滞,看向战长林。
“元宵快乐。”战长林眼神深黑,说完后,松开手,兔儿灯又转了回去。
居云岫哑然失笑,眼圈洇开泪花。
战长林也笑,瞄一眼居云岫怀里,深黑的眼眸覆上一层暗色。
居云岫一怔后,假装看不懂,低头看小家伙已经啜饮完后,便拉上衣襟。
手腕突然被抓住。
居云岫抬头,战长林靠过来,眼眸极黑极亮,仿佛是在说话。
说什么呢
居云岫不及回绝,他已埋过来了。
元宵当天夜里,居云岫顺利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按照夫妇二人原先的约定,孩子乳名“恪儿”,大名叫“战闻雁”。
一个月后,居云岫出月子,众人从肃王府望月轩搬入公主府圣人登基的时候,居云岫已临盆在即,所以乔迁一事有所延迟。
比起满月酒,大齐更重视百日宴,搬入公主府后,居云岫没有兴师动众,仅叫人在正厅里摆了一席晚膳,打算同战长林、恪儿一块小庆一下。
正要开席,有人跑来传话,竟是宫里来人了。
先帝驾崩突然,外加三王同日薨殂,朝事大乱,肃王登基以后日理万机,至今还没有机会同小外孙见上一面,今日也只是叫人送了赏赐来。
“圣人说,今日是小郎君的满月之喜,所以叫奴婢备些薄礼前来庆贺。祝愿小郎君身体康健,茁壮成长”
居云岫夫妇二人笑着叩谢皇恩,送走宫里来的内侍。
正厅里被各色赏赐映得辉煌,战长林抱着恪儿走至琳琅满目的桌前“来,瞧瞧外公都给了你什么赏赐。”
恪儿瞧着一桌珍宝,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战长林挑拣了一块金元宝给他“喜欢吗”
金元宝又亮又大,恪儿看一眼后,不感兴趣地转开眼,又接着朝桌上看。
战长林了然“行,不喜欢。那阿爹先替你收着了。”
璨月等人在边上偷笑,居云岫抢走战长林手里的金元宝放回原处,示意丫鬟把桌上的赏赐都收走。
“你以为跟你一样,是个守财奴”
战长林吝啬又爱财,以前还有所谓要攒聘礼的借口,现在妻儿环绕,人又已位居正三品怀化大将军,也没见他大方过一回。
战长林勾着恪儿的小手玩,闻言不以为然“自家的钱财,当然要守着,我们又不是散财童子。恪儿,阿爹说的可对”
居云岫腹诽歪理,不同他争辩,便要叫姆妈来抱走恪儿,入席用膳,又有一人从厅外赶来,欢声道“殿下,关城来信了”
厅里众人心神一振。
雪岭战事已胜,可居松关一行仍留在关城驻守,以防止外敌趁着大齐皇位更迭再次作乱。算起来,这一回走了都快小半年了。
战长林单手抱着恪儿,上前接过来信,却是个木匣,掂了掂,颇有些分量。
“臭崽子,挺有福啊。”
战长林一掂便知道又是送给恪儿的满月礼,笑看恪儿一眼后,把木匣交给居云岫。后者打开来一看,匣里装着一只金镶玉长命锁、一对金镯、一杆二指长的银鎏金,底下还有一封信。
“欣闻弄璋之喜,不胜高兴,特备薄礼一份,祝愿小外甥平安喜乐,前途无量。居松关、战石溪、战平谷敬上。”
居云岫念完信上的内容,眼神微黯。
如果没有叛国一事,这信上的署名应该还有一个,礼物、祝福也还会再多一份。可惜,事已至此,没有如果。
“原以为哥哥和溪姐会合送一份,他们各送各的,看来还是以为我们不知道。”为不让战长林难过,居云岫有意调侃。
“那更好,合送一份,吃亏的岂不就是我们恪儿”
战长林接了话茬,看一眼信上落款处的三个名字,目光转开时,黯然。
春天夜里多雨,恪儿睡下以后,屋外淅淅沥沥,战长林从西耳房退出来,望着檐外雨幕走了会儿神。
主屋里有淡淡酒香,丫鬟都不在,战长林走进去,看到居云岫坐在案前,提着一壶酒在倒酒。
战长林皱眉“你干什么”
居云岫爱喝酒,及笄前就常跟她那些闺中密友喝各种花酿酒,及笄以后,胃口大开,府里极烈的瓮头春都被她开过。可她现在才刚出月子,哪能过这瘾
战长林越想眉头越皱,便要上前没收那一套作案工具,居云岫放下酒壶。
“给你倒的。”
战长林掀眼,居云岫仰脸朝他微微一笑“哥哥以前送的秋白露,绵而不辣,你可以多喝两杯,不会醉。”
战长林一下沉默。
他酒量并不算好,居云岫知道;他今夜想喝酒,有需要用酒来浇一浇的心事,居云岫知道;他为何会如此,居云岫应该也知道。
战长林上前坐下,喝了那杯酒,诚如居云岫所言,酒是醇香的,劲道绵柔,不会刺得人喉咙痛。
可是战长林问出那个疑惑时,声音仍然是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