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里一静,那人冷哼着地别开脸,延平一脸愤愤不平,又碍于赵霁令,不敢再争执。
赵霁闭上眼睛。
帐外不时传来声音,或是讨论声,或是脚步声,隔着峰峦,猎场四处应该还有没有停息的战火声。
这一场兵变还没有结束。
秋猎的随行人员除皇家子嗣、朝廷重臣以外,还有皇亲贵胄,外面乱成这样,这些人不可能没有半点动静。
只要有一个聪明人知道赶回城里报信,那今夜的局就不会是个死局。
何况,战长林暂时留下他的性命,多半是想让他来背弑君的罪名,替居云岫劈开一条生路,可事实上,这个办法根本就行不通。
他跟居云岫在律法上还是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妇,弑君之罪,抄家灭族,居云岫不可能置身法外,在这一件事情上,他还有的是跟对方周旋的余地。
正思忖,毡帐被人一掀,守在旁边的侍卫行礼道“战将军”
赵霁掀眼。
战长林今日终于不再是那一副碍眼的僧人装扮,灰色僧袍换回了甲胄,光头也长了头,头大概一指余长,扎成个松散的马尾,跟以前的飒爽英气相比,更多了一分不伦不类的邪气。
耳垂上居然还戴着耳珰。
反正,更碍眼了。
赵霁敛目。
战长林伸手朝赵霁一指“给他松绑。”
侍卫应声上前,延平狐疑地盯着,很快,赵霁身上的麻绳被解下,战长林上前,把一封帛书、一支笔扔到地上。
赵霁目光沉着,打开帛书一看,眉间阴云更厚。
帛书上洋洋洒洒三行字,言简而意赅,内容是赵霁、居云岫二人婚后感情不睦,自愿和离。
字迹不是居云岫的,凌乱粗犷,想来应该是面前人的。
战长林居然自己动手给他和居云岫写了和离书。
“签字,画押。”
赵霁握着帛书,没动。
战长林向侍卫使眼色,侍卫“唰”一声拔出利剑,架在赵霁脖颈上。
延平瞠目。
赵霁一声冷哂。
答应跟肃王府联姻,真的是他这辈子做过最荒唐、最错误、最讽刺的决定了。
剑在脖上,笔在身下,赵霁没有做无谓的抵抗,签下和离书,画押。
战长林收回帛书,确认无误后,叫侍卫重新绑好赵霁,离开。
延平忐忑道“大人,他让你签了什么”
“和离书。”
延平讶然。
赵霁面色无波,望着随风飘曳的毡帐。
签了也好,签了就再不相干,这样令人心梗的退路,不走也罢。
接下来就看一看,究竟是谁更受老天眷顾吧。
长夜将尽,战长林拿着那封和离书,找到居云岫临时住宿的营帐,叫来守在帐外的扶风。
扶风一看是他,脚步飞快,及至跟前,一声“公子”还来不及唤,战长林扔来一物。
扶风接住。
“叫她签字。”
战长林寥寥说完,转身便走,扶风无暇细看帛书内容,快步跟上。
“公子,长安的事另有隐情,郡主做此决定,实乃迫不得已,如果当初不”
战长林驻足,月光朗照,他眉眼神色十分阴郁,疲惫。
“叫她签字。”
战长林看扶风一眼,这一眼说不上来是什么意味,似愠怒,似悲伤,又似无所谓。
扶风解释的话一下梗在喉咙里。
战长林敛回目光,阔步离开。
营区另一处,一群人正焦头烂额。
李副将按着剑徘徊在营帐里,反复思忖刚才的决定。
严焘被战长林斩杀,虎符跟着被他夺走,照理来说,他便是现在神策军的老大,自己听他吩咐拿下赵霁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做完这一切后,他总感觉有些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