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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义父义母的说法,已经比较客气了。
郭康自始至终,也没有对更多人提及这些事情。这倒不是关于“未来”的事不能说,实际上,他借着占卜和推演历史之类的名义,已经给别人“剧透”过好多次了。但结果,始终并不怎么好。
这个世界终究与他原本的老家有些区别,所以出现偏差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仅仅是这种原因,他倒不至于如此无奈。
最大的障碍是,很多后世眼中的“问题”,在当时不但不是问题,反而是能够做出的最优选择。他本来觉得,指出未来会出现的隐患之后,能够设法避免。但实际尝试却现,这样可能会带来更大的副作用。
有些时候,确实会有当局者迷的问,但更多的情况下,当年做出决策的人,考虑的未必比他少。甚至,因为更加身临其境、相关经验更丰富的原因,这些人会比他考虑的更细致。他的担忧,别人也未尝不明白。
比如,汗国扶持罗斯城邦,到底对不对?
从后世来看,罗斯人最终灭亡了金帐汗国。但在这个时刻,罗斯人反而是最无害的。
这个时候,立陶宛正是强盛的时期,曾经多次插手罗斯各国的事务,甚至公开和汗廷叫板。札尼别汗去世没多久,立陶宛军队就在蓝水河击败金帐大军,占领基辅,把蒙古人驱逐到顿河以东。直到脱脱迷失战败,想到的先都是立陶宛。
不扶持这些罗斯人,让他们维持独立,就等于把立陶宛大公国养的更肥。到时候,恐怕等不到15世纪,汗国就得彻底完蛋了。
立陶宛以西,还有个更难对付的波兰。波兰人同样屡次向南俄区伸手。1352年,札尼别汗还在,金帐汗国还没走下坡路的时候,波兰就进入后世的乌克兰区,和立陶宛合伙,公然瓜分了加利奇-沃伦公国,试图把领土扩展到黑海边。
如果不扶持罗斯代理人,意味着汗廷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和这几个大国在漫长的边界上,在不友好的当人包围中,进行长时间的战争。这种成本,很明显难以承受。
说到底,郭康那个时代的人,看待这些国家,难免会带上刻板印象——在他那时候,大部分人可能都不知道立陶宛到底是什么。偶尔有关注国际形势的,也往往只会记得他莫名其妙挑衅自己的事情,觉得这就是个跳梁小丑级别的奇葩小国。
至于波兰,知道的人应该更多,但它最出名的段子,是三两头被人瓜分,看起来像个弱小的倒霉蛋。
而罗斯人,则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国家,有“战斗民族”的称号,一听就显得很强大。
这种情况下,扶持罗斯人,对抗波兰和立陶宛,确实容给人一种轻重不分的感觉,似乎早早消灭这个潜在对手就更好。
然而,此时波兰在整个基督教世界,实力都是数一数二级别的。而立陶宛,则是东欧第一大国,占据着从黑海到波罗的海的广袤领,面积是让人怀疑他和莫斯科,谁才是后来的俄罗斯。
这种情况下,他也很难保证自己的建议,就真的是妥当的。
更别说,有些概念,不同时代的人可能根本没法相互理解。比如这个时代,如果他非要找人问,谁是战斗民族,那大家会觉得就是他自己。
欧洲人没有和东亚势力接触过,但方教世界与他们早就开始打交道了。
唐玄宗的时候,倭马亚王朝正在进行阿拉伯世界的第二次大扩张。这引了中亚各国的担忧,于是纷纷请求唐朝出面,摆平阿拉伯入侵者。但唐朝对此兴不大,于是把活丢给了西突厥汗国分裂出的突骑施部落。
此后,突骑施领苏禄率军南下,和阿拉伯人交战十几年。阿拉伯帝国前后损失将近二十万军队,而且大部分都是从阿拉伯本土和叙利亚带来的老兵。帝国最大的呼罗珊行省,被突骑施人打成了光杆。哈里被迫从印度方向、高加索方向乃至小亚方向调回军队,去填东方的无底洞。
严重的军事失败,导致其他方向的扩张也被迫中止,打击了帝国的威望。核心军队的快消耗,更是直接动摇了倭马亚王朝的统治。没多久,就因为压制不住波斯人的反抗,被更加波斯化的阿拔斯王朝推翻。
这个结果,让阿拉伯人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要知道,这时候,六千阿拉伯人就能征服北印度,七千多人就能打败伊比利亚最强大的国家。在和东征同时进行的西征中,几万名士兵从突尼斯一路打到高卢南部,征服了沿途几乎所有区,直到在普瓦提埃被法兰克王国击败,才停了下来。而且,这些人基本都是就征召的皈依者,没有消耗多少本部力量。即使三十年前,在雅穆克河与希拉克略亲帅的东罗马大军决战,也只是投入了两万五千名士兵。
如果在东方白白送掉的这十多万老兵,都投入西征,那估计今后也就没有主教世界了。
而突骑施,甚至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强国——后来,苏禄可汗与唐朝闹翻,结果几乎没有掀起多大波澜,就被唐朝按死了。
在阿拉伯人看来,这意味着一个非常离谱的现实。
这个世界,只有中原人会在乎,或者说有资格在乎“羁縻”和“本土”的区别。在其他文明看来,这就是唐朝的一个封臣,把阿拉伯帝国打到怀疑人生。
这种震动,对之后的历史毫无疑问会产生影响。
之后,因为高仙芝的离谱操作,唐朝正规军在怛罗斯败给阿拔斯王朝,战绩甚至不如自己的藩属。但即使如此,阿拔斯王朝也依然主动和唐朝保持友好关系,对于向东扩张和传教几乎没有兴。因为前朝的教训很直白,就是“你没事儿惹他们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