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寒冬终于在十一月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中到来。
身披扎甲,扛着步槊,腰间悬挂着横刀、弓囊、胡禄、火石、干粮袋等一应装备的章义此刻正在校场上玩命奔跑,他十分想减,但是自己阿耶骑着战马正在自己身后不紧不慢的行进着,一旦他有所懈怠,一支精准的羽箭就会射在自己的背上,虽然只是训练用的箭矢,没有箭头,但是长久下来,他的背部也非常酸痛。
在章破虏喊出停后,章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对着假人刺击两百下的命令就已经下达。于是,端起步槊冲到假人面前的章义便又开始玩命刺出手中的步槊。
实际上,这并不是今天才开始的,而是从都护来过自家小园后第二天就开始的。面对又恢复到原先状态的章破虏,章义多少感觉自己的生活又正常了些。
只不过章破虏的要求更加的严格了。章义在射击弓弩时,章破虏会让他了解军阵上弓弩手在多少步是最佳距离,在多少步更换破甲箭能挥最大杀伤效果;在举起沉重的旁牌训练时知道了旁牌在军阵中的重要位置。总之,章义每隔几天就会更换一次训练的内容,而每一次训练并不是为了提高他的射术或是枪术,而是为了让他通过自身更清晰地认识到一个军阵运转过程中的每一环和它们的极限。
而写字又快又好且记性极好的裴彻就成了书记官,负责把章破虏的每一次讲解整理成文字,让章义不断温习。
等到两百次刺击结束后,大雪已经将章义与章破虏几乎变成了两个雪人,脱掉甲胄,卸下装备后,章破虏就在营帐中开始给章义讲解。早就坐在帐中烤火取暖的裴彻立刻开始记录。
脱下甲胄后的同样围坐过来的章破虏一边伸出手烤火,一边问道
“你方才一个时辰披甲行进了十里,随后又刺击两百次,感受如何?”
章义想都不想就回答道
“很难,如果大军行进依照此种度,则无法应敌。”
“是的,我大魏军大多为骑步三七,加上马骡大车以及拖运的粮草,每日行军应在五六十里,如遇战况紧急,八十至一百里比如城外平灭草原六部最后一战,都护率军抛弃辎重,连夜急行军五十里,此为为战况紧急,不得已而为之。寻常大军行进如果在山林间,则更慢,以三十里最为稳妥,如果期限较长,二十里也可。”
见章义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后,章破虏又说道
“你虽然一直是骑兵,但是,你要知道,现在你面对的一望无际的塞北荒漠和草原,且一人两马三马。
等你入关后,你会现,骑兵不会再向在塞外一样肆意驰骋,在行进时,不可过多消耗马力,需步行一段,骑行一段,且马匹有时仅仅只能依靠后方输送的马料,而不能像塞外只要寻到一处草场就可以。当然,如果遇到情况紧迫时,依旧可以高行进。”
说完后,章破虏站起身,捶捶自己有些酸麻的腿,便招呼着裴彻与章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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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的章破虏站在正房门前看了一会此刻越大起来的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转身回到里间翻出了自己放在革带杂物袋中的白玉。
摩挲这块陪伴了自己四十三年的白玉,他思考了一下,就把正在跟裴彻学习大魏律法的章义叫到了里间,摸不着头脑的章义跟着章破虏进到里间后,章破虏拿出了那块白玉。那是一块没有任何瑕疵的白玉,外形方方正正,整块玉平整光滑,唯一可惜的是上面没有雕刻任何纹饰。
看着这块玉,章义突然有些好奇,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这块玉,哪怕是再没有见识的章义,也知道这是块价值奇高的宝玉。
“这块玉叫无相白玉,我出生时,便带在身上,全天下也就仅此一块,是我们老章家的传家之宝。现在,我把他传给你,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千万不要轻易示人,这块玉价值太高,万一有歹人起了歪心思,用些阴损招数,会有性命之忧。”
看着章破虏郑重的把白玉递到自己的手中,章义双手举起接过白玉,托在掌心细细的端详着。
章破虏拍了拍章义的肩膀,又说道
“男子二十岁取表字,但十五六岁亦有之,所以,我便早一些给你取字,如何。”
章义听闻章破虏要给自己取字,赶忙行稽礼,说道
“全凭阿耶安排。”
章破虏点点头,说道
“阿耶希望你希望你的一生如同风般绵长,又想你能如风般肆意,不受拘束,就取字长风吧。”
“谢阿耶。”
章义再次行稽礼,等他起身时,现走回正房的章破虏坐在桌前,默默地喝起茶,再也没有多说一句。本就枯瘦的他显得更加孤寂。却又带着决绝,如同离开族群前的老狼。
章义也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的阿耶如同交代后事般将取字传玉这种家中大事一次性办完所为何事,但是看着章破虏的状态他也不敢再去询问,只好呆呆地站在里间看着正房的章破虏喝了几杯茶后突然起身,在大雪中走出了院子,不知去了何处。
章义想要跟上,却被在一旁看着的裴彻拦了下来。裴彻冲他摇了摇头说道
“你阿耶把你抚养长大,传家、取字,托付完这些自然就有些失落,正是该找三五好友喝上一杯。而你已取字,算是个彻底成人了,应当不辜负你阿耶对你的期望才是。”
章义心中依然觉着有些奇怪,但看到裴彻这么说,也只好作罢,两人坐回桌前,裴彻给章义倒了一杯茶水,然后笑吟吟地说道
“以后,我便称呼你为长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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