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为红袖换装,袖口领口等边角的地方针脚细密,妥帖舒适。降色艳丽如火,宛如海棠花含苞待放。曲裾美,人更美。
司马夫人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挥退所有仆人:“冬日里忙着安顿上官期,连生日也没能好好庆祝。这身衣裳是恭祝你及笄。”
司马英牵起红袖的手,带她来到梳妆镜前,挽起少女乌黑的长,用一支玉搔头固定:“笄礼已成。”
红袖望着镜中结的女子,就这样怔怔落下泪珠来,连眼睛都没有眨。
司马英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微笑道:“结,用笄贯之。早前就该这样做了,竟是拖到现在才有机会。红袖,做我的女儿吧,就和阿蛮一样。你该拥有全新的生活了。”
红袖握住她的手,泪水涟涟滴落,烫在司马英对手背上,心都被灼热。
“夫人,对不起。”红袖用面颊轻轻蹭了蹭司马英的手背,“我在华阴偶遇了韩增。”
司马英的心沉落了下去,眼神黯淡:“所以,你是来求我帮忙的。”
她的语气很肯定,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红袖点点头:“求夫人将我送给他。”
司马英深吸一口气,颤声道:“韩增此人,虽是英俊潇洒风流不羁的贵公子,却这么多年从没听说他为哪个女子折过腰。
这人有些邪气,坦荡与心机杂糅在一起,向来中立很少站队。他很危险,你不一定摸得透。更难说,要让他帮你灭霍,复仇!”
“夫人。”红袖笑容凄楚,“我并没有让韩增帮我灭霍那么大的野心。我只想等霍光死了以后,霍家后继无人,以他六世王侯的身份,可以帮我为父兄平反。”
“平反?!”司马夫人震惊了,“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何平反?”
红袖嘴角拉起一个古怪的笑容:“只要等霍光死了,他的功劳自然要被皇权打击。陛下如今年岁还轻,霍光却已经老了,他熬不过的。拥立之功不会抹,那平乱呢?
我想当今陛下既然可以在八岁作《黄鹄歌》,十四岁依靠霍光打击上官家。如此聪慧的少年,如果能大权在握,一定可以帮我重振上官士族!”
司马英的内心翻涌起惊涛骇浪,她缓缓吐了一口气,道:“你这是在赌博。”
“不错。”红袖自嘲一笑,“一场压下身家性命的豪赌。”
“糊涂!你怎么赌都是输!”司马英目光满是担忧之色,“他若肯帮你,这段经历会成为你这一生最不堪的阴影。他若不肯帮你,你这辈子就毁了!当我的女儿不好吗?何必要去做一个供人玩乐之物!”
红袖的泪水自面颊滚滚滑落,司马夫人的话让她想起了已逝的父亲。那个男人曾经对她说过:“无论为你请婚哪一户人家,都可惜了我的女儿。”
红袖目光坚定,缓缓道:“夫人,这笔生意不是这样算的。我这一生,不能选择婚姻,但可以选择交易。他若肯帮我,期儿就能认祖归宗甚至封侯,如此,我上官家香火不绝。他若不肯帮我,期儿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而我也可以不留在杨家给你们带来危险。不管怎么算,都还是我赚啊!”
司马英望着她眼中的光彩,泪珠簌簌而下:“可是云霓,你怎么就不想想你自己呢!”
红袖扶起不住啜泣的司马夫人,眸中一片晶莹。她望向自己华美的曲裾,坚定道:“不是穿上华服就是贵族,贵族意味着流血牺牲,意味着责任。生于世家,就有保卫家族的责任。我知道,自己只要抛弃倔强,就可以像阿蛮一样做您的义女,坐享荣华。可是在云霓心中,信念比生命更重要!”
“更何况,您现在不同意也不行了。”在司马夫人疑惑震惊的目光中,红袖缓缓推开了夹间的门。
门背后俏生生站在那的赫然是阿蛮!
“阿母!”阿蛮缓缓步入内室,目光灼灼,“上官云霓不能留在杨家,窝藏逃犯是夷三族的大罪,我们不能拿阖府上下的性命冒险!”
“好啊!”司马英如遭雷击,身形踉跄,“红袖,你竟然算计我。”
红袖跪在了司马英面前,伏而拜:“红袖愿以性命复兴家族,求夫人恩典!”
“阿母。”阿蛮同样下跪,拱手一拜:“若妈妈答应红袖姐姐的请求,阿蛮保证,会不遗余力襄助于她。若有朝一日,红袖姐姐想要重获自由,阿蛮也会倾尽所有帮她逃离韩增!请阿母成全!”
司马夫人的心里弥漫起深深的无力感。她多么希望红袖可以放下仇恨,可如今她却是先斩后奏,自己断绝了后路。
她们一个要自己成全,一个要自己恩典,可哪儿还有别的路可走?
阿蛮知晓了红袖的真实身份,绝不会允许一个如此危险的人物留在杨家。红袖已经招惹了韩增,以韩增的心性,若是真的想要什么是没有得不到的。
自己担心红袖的安危,可红袖自己却毫不在意,而阿蛮向她保证会好好保护红袖,自己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司马英苦笑:“你们一个个的都来逼我,哪里还轮得到我不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