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这本是后宫之事,倒是叫你劳心了,不罚不足以平后宫人心。」皇后发话了,太后点点头示意她惩处。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宁贵人你冲撞了朝华公主,本宫罚你三个月俸禄,闭门思过一月,迁居倾颜殿。你膝下无子,自然也体谅不了其他皇子们,以后就少在后宫走动吧!」
宁贵人看了我一眼,我微微点头,她这才道:「臣妾领罚,多谢皇后宽容。」
人都散了,我还是不肯起身对太后道:「太后,是朝华没用,见着宁贵人不知何人,还以为是女官也没行礼,宁贵人说我不知礼数就拌了几句嘴。你也罚朝华吧!就罚朝华三个月俸禄,要么去佛堂思过。可去了佛堂就不能给太后请安了。」
我小嘴一撅,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是认错了人,太后呵呵地就笑了,打趣着,「你们瞧瞧,还让我罚呢。哀家现在一日不见你,这心里就少了点什么,你倒是知道哀家的软肋,这哪里是罚你这个小家伙,是在惩罚我这个老家伙呢。」
6。
深夜。
我从佛堂里出来,朝着太后的寝殿而去,恰好这条路要从倾颜殿过,我对身边的宫婢道:
「我忘了披风在佛堂的偏殿里,你去取来——刚好,这附近有绿萼听说在灯下赏玩别有一番趣味。」
宫婢微微欠身离去,而我朝着倾颜殿走去,人还没到,那宫门自己就开了是宁贵人身边的宫婢。
「郡主,主子等你许久了,知晓你今夜会来,特意让我在此等候。」
我跟着她进了内殿。
宫里的主子们素来歇得早,此时四下寂静。进了殿,宁贵人就跪在地上眼含热泪,感恩戴德,「郡主,多亏了你今日机敏救了我一命。要不是郡主,我此刻早就命丧黄泉。」
「皇帝最厌后宫嫔妃私通大臣,更何况你父亲手里还有五万精兵,更惹得皇帝忌惮。你还明目张胆地在御花园偶遇——」我冷哼一声,要不是她的母家是我父亲的旧部,留着还有用,就是死十次也不为过。
我坐上了主位,冷眼瞧着她,行事鲁莽了些,好在够听话。
「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起来说话吧。」
「当年之事,你知道多少都细细讲来,如今我都依仗着太后的一点怜爱才能苟活,太后身体也越渐地不行了,她百年之后我还不知如何自处。可一想到,父亲和哥哥惨死,我也没了苟活的心思。」
宁贵人拿出一封书信来,我细细看了面色煞白。
贤妃!贵妃!甚至连皇后也有参与吗?她们真是下了一盘好棋呢。
「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不瞒郡主,我的哥哥与堂兄也都死在这场战役中,所以才冒死相见。旧部们没了主心骨又求告无门,这才想到了你。」
我起身走到烛火前,烧了手中的信,宁贵人惊恐地上前要阻止我,「郡主不可啊!」
「不烧了,等着皇后拿你人头,还是等着皇帝砍了你们这些牵线搭桥的所有人?以后,只可传口信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还是郡主想得周到。」
我见宁贵人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意在,神色也缓和了一些,「今日在御花园我急中生智,让太子与几位皇子作证,见着我与你心生嫌隙,为的就是今夜与你见一面,谈一谈此事真假。你素日来不受宠,却与贤妃住在一处不好见,现在住得偏了些,又恰好离佛堂近,故而求了太后罚我。」
「郡主思虑周全,之后我定会小心行事。」
「皇子们还小,皇帝正值壮年,我也无可奈何。无论此事真假我都会彻查,若真是如此,我朝华自然会为父亲和哥哥报仇,也会为战死的十万将士们报仇!你不必忧心,好好在此闭门思过吧。」
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出了倾颜殿,朝着隔壁的院落而去,那被我支开的宫婢拿着斗篷疾步走来。
不过,两三年太后的身子也渐渐不行了,终日缠绵病榻,一日只清醒半个时辰,皇帝与皇后心中着急,数次扬言要太医院陪葬,虽是如此也挡不住生老病死。
7。
半年后,太后薨逝,临终前她见了一众儿孙又见了皇帝和皇后,最后我被嬷嬷带进了寝殿,跪在床前请安,她习惯地叫我伏在她膝上,气若游丝交代身后事。
我年纪小尚未婚配,已经求了皇帝许配我给宗室皇孙,又写了一道懿旨,要保我后半生无虞。
嬷嬷把拟好的懿旨递给我,我第一次被她的慈爱而触动,泪糊了眼。
太后再拉着我的手,颤颤巍巍道:「哀家老了很多事管不了,能为你做的都做了,是皇帝对不起将军,对不起那十万将士,你不要怨,不要恨。」说完,太后垂下了眼皮,与世长辞。
我拿着懿旨失魂落魄地走出寝殿大门,宫婢扶着我,我头一晕全身无力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前,我才知太后是知道的,知道父亲和哥哥是怎么死的,她对我的慈爱与疼惜不过是为了皇帝赎罪,这深宫里的人可真是薄情呢。
暮色沉沉,我从偏殿醒来,太后身边的嬷嬷跪在床边,端着茶喂了我喝。
「郡主,太后最放不下的就是你,要奴婢在身边伺候,也好有个照应。若是有人要动你,还得看在奴婢是太后人有所顾忌。」
我看向嬷嬷跪在地上,一副重新认主的模样,抬手让她起身,要她给我换上孝服,太后对我如此疼爱,怎么能不在灵前尽孝呢。
太后薨逝天下大赦,我自愿守孝三年,更是闭门谢客。
这几年我的身段和容貌越发出落的美艳,太子和诸位皇子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热络,有什么好吃的好玩,他们有我宫里必然也会有。
孝期刚过,皇帝下令,因我为太后守孝感动天地,特赐我以朝华之名享公主尊称,要母亲进宫陪伴。
我跪在勤政殿一如五岁入宫那年,目光不再纯真。
「皇上,儿臣不愿母亲进宫!也不愿——」
皇帝坐在龙椅上震怒,开口道:「你不愿领朕的恩赐?你说要什么,朕都满足你,即便是你要嫁给太子做太子妃也可。」
「皇上为何执意要我母亲进宫?儿臣,早就习惯陪伴在太后身侧,五岁离开将军府,朝华在宫里可比府里的时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