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刚刚裴先生昏迷的事被吓到了吗?祁寄正想着,却见赵明臻帮他拉开椅子,示意他坐,然后自己也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要检查的样子,祁寄问:“不是要检查吗?”
赵明臻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检查不着急,小祁,今天让你过来,其实是有件事想告诉你。”
他顿了顿,道:“毕竟,你是二少治疗过程中最有效的助力了。”
祁寄有些意外,但最让他没想到的还是赵医生这出奇的严肃。想到对方打电话过来时的语气,他那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什么事?”
“二少这次突然昏迷,除了伤口和过度疲劳,应该也还是和他的失眠有关系。”赵明臻问,“二少最近的睡眠状况还好吗?我看他昨天也没把睡眠记录过来。”
“这段时间倒也没什么异常,”祁寄道,“昨晚的话,应该是因为裴先生一直忙工作,没有回去,可能就没有休息好。”
他主动道:“我今天会去玫瑰别墅那边,陪着他好好休息。”
但直到听完他的最后一句,赵明臻的脸上依然没有多少喜色。
祁寄隐约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明臻摘下眼镜,缓慢地擦了擦镜片,才重新戴上。在这过程中,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小祁,我觉得这件事,可能还是需要告诉你。”
“二少的睡眠障碍我们一直在研究,但进展并不明显,最有效的治疗还是你的陪伴。”赵明臻缓缓道,“前段时间,我们和莫斯科的对口医院开展了一次交流活动,在他们的档案中翻出了一个几十年前的特殊案例,找到了一份检查报告和一个保存完后的脑组织切片标本。”
祁寄不太懂赵医生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不过他还是认真听着,问:“是什么案例?”
赵明臻又沉默了一下,才道:“那个病患,死于一种极为罕见的病症,名叫致死性家族失眠症。”
祁寄心里咯噔一下。
致死性失眠症?
这个病名直接戳中了他心底的痛点。
“致死性家族失眠症是一种脑类遗传性疾病。患者病时会彻底无法入睡,这种状态大约会持续三个月至一年左右,然后患者会在崩溃的情绪中去世。”
赵明臻说着,声音也渐渐变得干涩起来。
“这个病的近亲遗传率非常高,目前为止……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
祁寄听着,每个字音都如此清晰地灌入他的耳中,他却在本能地拒绝将这种残忍的病症和自己身边的人扯上关系。
彻底无法入眠……不,不是的,不会这样。
但赵明臻接下来的话却彻底击垮了祁寄的防线。
“致死性家族失眠症的检测方式尚不成熟,还需要反复核实验证,我们暂时还没有给二少做这种检测。但……”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赵明臻开口时依然如此艰难。
“但我们查到了患者信息,莫斯科的那个病人……就是二少祖父的亲弟弟。”
近亲遗传。
祁寄哑口无言。
这四个字像通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祁寄的理智上。
而那残忍的描述还在继续。
“二少的曾祖父也是因此去世的,只是当年医疗水平不够,没能查出病症,只当作突疾病诊断,现在再看,才现他也符合病症状。”
赵明臻说:“除了两位已经去世的长辈,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病症在裴家的遗传状况,二少的祖父没有失眠症状,而他去世的叔祖父没有后代。所以现在重点需要检查的,可能就是二少和他的父亲。”
祁寄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也晃得厉害。
他还是死咬着不愿承认:“但裴先生现在的失眠不是彻底无法入睡,他还是能睡着的……”
赵明臻放轻了声音:“这个病的平均作年龄在三十岁到五十岁左右。”
裴俞声还没到作的年龄。
所以他现在的症状,也不能作为否决患病的依据。
室内一时沉默了下来。
许久,祁寄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现在也还只是推测吧?而且就算再怎么说,我们这么早就知道了信息,肯定也可以预防才对……”
赵明臻苦笑了一下。
他劝过太多对医生和当下医疗水平抱有过高希望的人,却也未曾料到,有一天要这么劝自己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