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動了動唇,又彎下腰,摸著他的胳膊,帶著遲疑詢問:「不疼嗎?」
陳三願抬眼,對上女傭秀美的臉,想了想,「有一點。」
「但是,可以忍受。」
可以忍受的疼就不是疼了。福利院裡磕磕碰碰也是常事,也不至於一點創傷就跑到醫院裡,又或者去告狀。
忍耐是每個福利院的孩子精通的學問。
當然,這其中並不包括顧冶。
顧冶……是個例外。
陳三願都快忘了他長成什麼樣子了。
太久沒見,腦袋主動為他格式化去漸漸遙遠的記憶。
傍晚時,淤青發紫,顯出一些猙獰的前兆。
女傭找來藥箱,給他噴了點藥劑。
藥劑有股怪異的味道,嗅起來像消毒水味。陳三願的胳膊四周都塗了藥劑,等待明天,或者後天傷痕消失。
這是個漫長的過程。陳三願用書消遣時光,然而女傭不允許他過度使用胳膊,於是只好作罷。
睡覺也不怎麼能睡得著,夏天實在太悶,即便是開了空調,窗外也吵,於是只好發呆。
發呆的過程女傭也陪在他身側,站在床邊,垂著腦袋。
夜色降臨之際,陳三願才聽見這個宛若木頭人似的女人開口,「到時間了。」
陳三願打開手機,屏幕上的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一對有些潮濕的眼睛,因由常年被遮掩,顯得有些不能見人。
避著光也避開一切可能的對視,他將手機貼近耳朵,等著這塊小小的長方形通訊機器響起鈴聲。
每晚通電話的時間不太能固定,大多是陳自祈做完檢查後,才有時間來通電話。
然而今夜似乎與眾不同,接通後,陳自祈在電話里卻顯得比往常要更加活躍,語調漸升,顯得輕鬆歡快,全無治病時的沉重。
他在電話中告訴陳三願,自己或許馬上就能回去了。
「檢查很順利,」陳自祈頭一次講述關於他病情的話題,「可能下周我就能回去,或者更早一些。」
陳三願乖巧應答:「好。」
陳自祈想了想,道:「最近吃得好嗎?」
陳三願的瘦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除卻年幼時攝入的營養不夠外,還有他自己身體上的緣故。
胃是不能一次性吃大的,醫學上講究循序漸進,一切都要慢慢來。
他一日日增加飯量,往常是陳自祈監督他,現在他走了,就變成娜娜來替他挑選合適飯量的食物。
陳三願罕見得有些遲疑,但也僅僅一會,「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