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紗掠過陳自祈的手背,細長的一條,像貓尾,擾亂他的心緒。
這條黑紗存在之久,已經到無人好奇的地步。
至少於女傭和他是如此。
然而,懲罰是必須要執行的。
養什麼,都要乖,都要聽話順從,都要忠心。
即便是貓又如何。
他急需一個深刻的記憶,就要親手斬斷他的念想,一切依戀都該由他給予,如此才是主人,才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不是嗎?
陳自祈的手指纖長,彈鋼琴的絕佳苗子,他用這樣漂亮的手殘忍摘下了烏龜的殼。
如此輕易就攪亂了兔子的洞窟,毀掉了小貓的家。
額前的碎發早早修剪,露出光潔乾淨的額頭,陳三願仍未回過神來,世界驟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亮如白晝的燈開著,敏感的眼睛不太能接受高強度的曝光,眼尾悄悄漫上紅,又溢出淚珠,掛在睫毛。
陳三願習慣性想要捂住眼睛,手指卻被一根根掰開。
剝去他偽裝的不是別人。
陳自祈攥著他的下巴,向上抬起,又逼迫他:「眼睛睜開。」
聲音沒有起伏,還以為是尋常。
陳三願吸了一口氣,終於抬起一雙眼。
即便許多人說過他的眼睛漂亮,誇過他的眼睛清澈,又有人將他比喻成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雕,然而陳三願本人是無法也不能體會到這一點。
他只是覺得煩惱。
不喜歡別人飽含熱烈情感的目光,也不愛這雙眼睛為他帶來的麻煩。
是啊,愛其實是多麼麻煩的事情。
陳三願避之不及。
抬眼也是為了消除麻煩,要回到過去,回到安靜的日子,就要露出自己柔軟的肚腹,和貓一樣討巧。
陳三願是初級寵物,不懂高級獵手的心情。
然而順從是滿分答案,從來沒出過差錯。
他以為很快就會結束,耀眼的燈光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對他露出一個笑。
陳三願並不能解析過分複雜的情感,只是覺得和尋常時候不太一樣。
這個笑帶著點光,就像是夜晚的星星,月亮被陰霾遮掩後,確實是會出現這樣星星點點的光亮。
當然是好看的。
陳自祈的手指又變得柔軟,變得可以親人了,不再咄咄逼人。
手指刮擦他的眼角,燈光下什麼都看得清,就連顫抖的睫毛也像蝴蝶的翅膀,那樣惹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