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
除了近处几只鱼人吐泡泡声,再无别的回应。
记错了?
还是说距离太遥远,无法呼唤?
戚灵挠了挠头,又道:“洛洛且墨?”
这是曾经在玉堂呼唤三尾戒鳇海螺船时的咒语。
不过,仍旧毫无回应。
戚灵陷入片刻深思,忽而记得阿爷讲过,世上咒语皆能通神,哪怕是遥在天边,咒语之力,也不会因距离而断断续续,简单理解就是,一旦咒语念出,那么其感应必达,不会像世上车船往来有诸多限制,天底下咒语大类如此,想必鱼人族的法术也应由一脉相承。
戚灵在这一刻突然很好奇,很想知道那艘海螺船是否已在途中,正以神赶过来?天地之间奇妙事物数也数不尽,其神妙过程,自己肉眼凡胎岂能一览无余?
良久,仍不见动静。
戚灵收起思绪,低头看着那根扎入土壤的黑绿海草,无奈使劲又拽了拽,忽然察觉两只扁平脚丫站到了自己旁边,来的相当突然。
抬眼看,戚灵愣住了。
银灰色大鱼头上,一对鹅蛋大的眼睛正注视她,腮帮两条肉须颤颤巍巍,从表情来看,这两条须的抖动,似乎在宣泄内心的不满。
那只曾在无妄海窟相遇的三尾戒鳇,虽然怒气冲冲,却压着极低声音:“女人!我记得你。”
戚灵欣然不已,悄声道:“哇,那太好了!”
三尾戒鳇道:“我忘不了,你曾连累了我!”
戚灵笑道:“抱歉抱歉,那日性命攸关,情急之下我被人救走了,后来你没事吧?”
三尾戒鳇冷冷道:“我是一条鱼!不好吃的鱼,煎着肉柴,烤着汁少,咬一口全是鱼刺,所以我没事!但是,现在我有事了!你这女人,没事呼唤我做什么?不许你再念那个咒语!那是我作为东海信使专用的咒语!”
戚灵苦笑道:“抱歉,此番打扰,依然是无奈之举。”
三尾戒鳇左顾右盼一阵,“哼哼,我看出来了,这里是水族军营,你被鱼人俘虏了!别指望我能救你!南瞻之人啊,纵然你喊我前来,我也不会管你的,你被‘哭丧海草’捆着,这种海草任你哭到死也解不开,只会越缠越紧!”
戚灵轻轻一笑,“哈哈,你吓唬人的模样,说实话,蛮有趣的。”
笑意一动,戚灵忽而感到脚踝一松。
名为哭丧海草的锁链,似乎不那么紧了。
戚灵心感有些莫名其妙,虽然不敢大作高声,又咧嘴笑了笑,哭丧海草又松了些。
很快戚灵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多谢!”
瞧着三尾戒鳇呆若木鸡模样,戚灵笑着揉了揉酸胀的双足。哭丧海草,人心越忧伤,海草越紧勒,由衷一笑反而自然松弛,但终归不能彻底解开环扣。
三尾戒鳇瞪着眼睛,“不好!南瞻女人现了哭丧草锁链的秘密。”
戚灵急忙拦道:“嘘——别大声,我要跟你做个交易。”
一听说有买卖,三尾戒鳇顿时换了副神情,俯下本就低矮的身子,凑得更近了,然而听见戚灵仅是答应送些青铜兵器后,满脸不屑道:“哼,这个嘛,风险太大,回报太少,我不同意。这些鱼人同胞好说,它们看见我,也会睁一眼闭一眼,但万一我惊动那只娜迦,将我也绑去做奴兵,一辈子就完咯!”
戚灵本以为这家伙在讨价还价,可三尾戒鳇不由分说转身就走。
南瞻风俗,似乎不适用于鱼人。
戚灵果断问了雪琴魄的看法,冲三尾呼唤道:“给你……傲来西北海,琮华宝珠。”
“给我什么?”
三尾戒鳇拉长了鱼脸,扭身溜达回来,问:“你说给我什么?琮华宝珠?南瞻女人,我要那玩意干什么?”
戚灵眨了眨眼,说道:“傲来西北海向来是娜迦族领地,对不对?”
三尾戒鳇道:“对啊。”
“琮华宝珠你听说过吗?手执此珠,可以通行西北海,那一带的娜迦族绝不阻拦。”
三尾戒鳇茫然道:“那又怎么样?北边荒芜,财宝短缺,我不疯不傻,不会跑去娜迦地盘做生意!不要以为我好欺骗,琮华宝珠虽有宝珠二字,却并非珍宝,不过是枚品相破旧的水晶球而已。”
戚灵轻轻摇手道:“此言差矣!谁说北边荒芜,难道西北海太古渊不是一座宝库吗,东胜大洲传说中,太古渊埋有上古珍宝无数,唯有手执琮华宝珠可以照亮海途,进入太古渊。你没有听过这个传闻么,不想进去看看嘛?”
虽然口中说着这番话,戚灵却不明白个中缘由,只因情急,将雪琴魄的计划照搬讲了出来。
哪知一提到“太古渊”三字,三尾戒鳇鱼目顷刻放光,也没有权衡利弊多余思考,直接痛快说了一个字,“好!”
鱼人做事,毫不拖泥带水。
它打定主意后,迅伸出双手掐住哭丧海草,口中念叨了一段鱼人语,立即将其扯断。
身材低矮的三尾戒鳇奋力扶起戚灵,仰脸问她:“琮华宝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