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独独是掠影,生平最洒脱不羁的浮光也拍了拍羞涩兜囊道:“巡狩师,风盟卫,惟余两袖清风,哪里有什么能下注的玩意,掠影,你捂什么,哪来的匕?放着炊金馔玉的风刃不用,沦落到用这破铜烂铁?”
掠影白了他一眼,“嘘,口中留德。这……这匕你可不能胡言乱语。”
浮光摊手道:“拿来我看。”
掠影又塞回兜囊道:“不行,这玩意涉及军务,要保密。”
浮光洒然一笑道:“哈哈,你这小子从来都是嘴里漏风,瞒不住我。我还纳闷长戚大人派你干嘛去了,想必找匕去了。不过我挺好奇,这是什么南瞻法宝?”
掠影不紧不慢指了指掠影的兜囊,“你这里头鼓囊囊又塞了什么?”
浮光表情重归肃静,一脸诚挚道:“也是军务,保密。”
没多久,妖兵老卒等的不耐烦,看到俩人神秘兮兮的神情,微微紧紧蹙眉头,沉声问:“我说两位大人,没有能拿的出手下注的?”
这话正中浮光下怀,作为风皇山最穷的巡狩师,“一言不合家徒四壁”的名头从来都货真价实,而且浮光只有这独一份的嗜好,只是碍于风皇大人,他也才刻意拴紧了心猿意马。
其实浮光心里头也不愿耗费心神跟老卒再胡闹,于是道:“你又能拿出什么下注?”
一个扭身后,老卒转身将背后背囊搁在脚下,轻轻掀开沾满尘土的帘布,让二人各瞅了一眼,空空如也。
老卒紧接着搬了块几乎能撑裂背囊的大石头,大胆丢进囊中,浮光掠影大惑不解瞧着他晃悠悠又搬了几块,最后悉数放入背囊,却不见背囊有丝毫鼓起。
直到老卒停下手,囊内已塞入九块石头,竟都如同石沉大海,没见有任何异状。
浮光率先蹲下,拎了拎眼前这不起眼的破布囊,算是检验过后,翻手将石头悉数倒了出来,一共九块,不多不少。
掠影愣道:“不需多说,这是宝华城的法华囊。号称可敛藏万物,揣手上不过半斤,堪称至宝,口碑更是传遍风皇山镇妖窟,早听了千百回,原以为是那些偷摸小妖臆造胡编的宝贝,但一两只小妖这么说就算了,挨不住无数蟊贼将其奉若圣物,若非今日亲自上手,我断然不敢相信啊,你怎么看?”
向来坦然的浮光,捏了捏自己那只破兜囊,羡慕的眼珠子都直了,丝毫不掩饰对法华囊的挚爱,却忍耐着将双手背负,探身子道:“咱们行走西岭多年,捉的大小妖精不下数千,谁都猜想不到那些混账曾说,世间珍奇无数,不如一口背囊,一口背囊在手,珍奇无数我有。我记得当时还抽了那帮兔崽子一顿,问他们口口声声说的法华囊,有几只?结果你也知道的,物以稀为贵,今日咱好不容易碰上一场赌局,我觉得不能就这么错过,若这老妖真有心要割爱,咱们也不能将法华囊留下不是?长戚大人虽说是神品人物,不过她若看了一眼这玩意,兴许也会感兴趣,谁不好奇这能敛藏万物的破口袋,个中原理又是什么呢?”
老卒笑眯眯收叠起法华囊,道:“赌吗?二位大人。”
浮光点头道:“你看我这赌注如何。”
随着浮光不紧不慢掏出囊中一颗青黑色枯木枝,老卒笑容从诡谲到僵硬,面露不可思议道:“就,就这?”
浮光赶忙推搡了一下掠影,“喂,什么好匕,别藏着掖着了,赶紧先押上,平日里就数你嚣张,怎么今日扭捏的像个寒烟。”
在老卒迟疑的目光注视下,掠影伸手捧着一柄蟹青色匕,一边默然拔去匕鞘,露出象牙色刃身,浮光怔怔看着上头,錾刻了八个小字,“尽忠妖道,可登仙道。”
浮光有些哑然:“这似乎是……东胜大洲的兵刃?尽忠妖道,可登仙道?啥个意思?”
掠影低声在浮光跟前解释:“之前长戚大人特派我赶赴玉堂,找一个叫吕义鸣的武器商人,订购了五百把东胜海洲所产的宝器,听说这玩意名字叫分水刺,又叫定海刺,取平定业海之意。我这次去,取来的这柄只是样品,这八个字是大人格外嘱咐,后来錾刻上去的,大人可悄悄对我先说了,率先攻入格虎城池的五百名妖族勇士,每妖奖赠一把!至于上面的字,我也一时不能参透是何所指。总而言之,这乃是风皇赠刃,西岭妖族的无上殊荣,够分量押注吧?”
浮光连忙催促问老卒道:“西岭妖军梦寐以求的宝器,你看如何?”
老卒安静站在掠影身边,仔细端详了一番匕,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他随之又将掠影那截枯木枝取在手心,自嘲道:“老家伙我半截身子入土的寿数,法华囊不过是身外之物,看来今日是要输给二位了。哎,这么大岁数,仍能在二位大人前,见识到风皇大人的良苦用心,着实值得,然而这枯木枝又算是哪门子贵重之物?”
浮光摇头啧啧道:“这玩意贵在稀有,我赌你空活百岁也从未见过此物。这叫夜明木枝,栽土即活,遇水则枯,遇火则舒,遇风则长,西岭全境,仅此一株。”
掠影纳闷道:“这不是祭典圣人当初收藏的那根?他老人家跟只仓鼠似的,藏在风皇祠的宝贝不少,为何独独挑了这根枯枝,你带在身上?”
浮光望了眼军阵,说道:“此刻长戚大人忙于分派军务,待会儿又得攻城,我要等空闲下来,交给长戚大人复命。”
掠影将巴掌捏住浮光手肘,道:“你竟敢拿着公器下注?!”
浮光一脸为难道:“这赌局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