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就通,刘彻很是高兴:“不错。但这般一来,对公输野的处置便不能太随意。
“你若想杀他也无不可。一个公输家还不敢为此生出怨怼,即便生了,也翻不出大浪来。
“但收服臣属,以驭其下,需讲究手段。刚柔并济,恩威并施。今日别院揭穿公输野的阴谋,冠以违抗太子谕令之名,强势收押,乃刚与威,那柔与恩呢?
“另外,你同朕说,今次大赛为第一届,日后或许还会有第二届第三届。第一届就闹出这种事,若不重惩,何以扬太子之威,镇魍魉之心?你想利用公输野杀鸡儆猴,也是有考虑这点吧?”
刘据点头。
刘彻轻笑道:“那么既要重惩,以达到杀鸡儆猴之效,又要施恩,展现仁义之心,怀柔之道。这其中的度,你当好好把握。”
刘据睁大眼睛:“我……我把握?”
他不就关了个公输野吗,怎么就扯到平衡之道,驭下之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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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据完全没想过这一茬,一脸懵逼。
刘彻眉眼微弯:“是,你来把握,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朕不插手。”
刘据:……行……行吧。
刘据陷入思索,却也不急。公输兴公输庆要跪,就让他们跪着呗。请罪就该有请罪的态度。
于是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继续陪刘彻闲聊,顺便在宣室殿蹭了顿饭。吃饱喝足,跟刘彻的父子感情也培养得差不多了,刘据才起身出门,走至公输兴叔侄面前。
公输兴年纪大了,跪了这么久面色有些泛白。公输庆年岁尚轻,身体更好,奈何刚刚经历为期七日的大比,没能好好休息,情况竟比公输兴还要惨,已然摇摇欲坠。
即便如此,两人仍旧跪得端正笔挺,不敢有丝毫敷衍,目光直视前方,期待着帝王召见。然帝王没动,太子出来了。
二人忙打起精神,恭恭敬敬磕头行礼。
刘据也不跟他们废话,开门见山:“你们是来为公输野求情的?”
公输兴嘴唇蠕动着,双手贴额,匍匐在地:“殿下,公输家出了此等不孝子弟,胆大包天,竟敢在太子亲办赛事上行阴谋诡计,扰乱赛事进行,其罪当诛。
“臣知臣本不该为其求情,但……但毕竟是公输子弟,是臣一手教养长大。臣……是臣之过,臣管教不严。若他有罪,臣亦有罪。
“臣斗胆请殿下法外开恩,饶他一命,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他所犯罪责,臣愿与其共同承担。”
刘据人小,身量不高,但面对跪着的二人,已可做到轻松俯视。
他就这般垂眸看着,不言不语,面上也无过多表情,让人辨不清他的喜怒。
公输兴只偷偷瞄了一眼,便隐隐感觉在其身上见到了刘彻的身影,心中震颤了下,赶紧将目光收回来,言语更恳切了几分,似乎还带了点绝望的哀求。
他递上两分竹简:“臣知道,若就此放过祸首,于柏山于赵过而言,并不公平。臣已亲去同二人赔罪,获得二人谅解。
“此为二人陈情书。另外,公输家尚有些许产业,臣愿双手奉上,以赎侄儿之罪。求殿下开恩。”
刘据将竹简接过来,确实是柏山与赵过的陈情。
他瞥向公输兴,果然人老成精,还挺聪明,知道拉上两位苦主一起,又大手笔献出家财。说是“些许”,可公输家的家底即便算不得豪富,又怎么可能少得了呢。
刘据忽然有些触动。哎,家族里当真是不能出不孝子弟啊。不然为了他,全家都得赔上。公输兴为朝廷办事,恭谨了半辈子,临老为个公输野舍掉脸面到处求人。
虽感念公输兴拳拳护幼之心,但刘据仍旧没说话。
公输兴身子一晃,心情越发沉重。
公输庆咬牙道:“殿下!今日别院,殿下亲口说小人排名可与赵过、庄青舟共列前三。而此前殿下便曾允诺过,若谁能入大赛前三,可向你提一个要求或求你一件事。可对?”
刘据挑眉:“你想
用这个承诺来保公输野?”
公输庆再次磕头:“是。敢问殿下可允?”
刘据将两分陈情书丢回去,笑道:“允与不允暂且另说。孤确实亲口说你之排名可列前三,但这只是初步评判,最终如何,需看你的设计转化为实物后能否成功,是否可达到预想的效果。
“倘若压根无法做成实物,或者实物完全不能运用,那这前三恐就要重新排一排了。当然,赵过与庄青舟的实物也是要试的。你敢保证你一定行吗?”
一定……
谁敢应“一定”呢?公输庆心弦紧绷,深吸一口气:“臣愿一试,求殿下给臣一个机会,等臣验证设计之后再处置舍弟。”
刘据沉默片刻,终于松口:“可,但孤只给你十日。”
十日,虽则时间紧迫,但好歹有希望,公输庆公输兴尽皆大喜,碰碰磕头,一点都不含糊:“谢殿下,多谢殿下!”
刘据摆手,令他们起身告退,自己伸了个懒腰,摆驾回太子宫。
殿内,刘彻透过窗户将这一幕收入眼底,面上笑意浮现:“这小子还挺聪明,没有急着宽赦,且先晾一晾他们,以张己威,以慑其心。做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