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场斗争中累累负伤,然而剑在手上,便永远不会有退缩的愚蠢妄想。因为三界是三界人的三界,不是天道的三界,他们不愿意像九重天上那群神仙一样被囚禁在歌舞升平的假象,也不想心甘情愿地沦为被操纵的木偶傀儡,他们渴望自由,即便永远不飞升成仙,也希望拥有尘世的幸福。
他替三界人做到了。
那时候,他成了三界的神。
这一点完全脱离了莫无涯的控制,顾剑寒不再是他的狗,而是在三界拥有颇负盛名的天才圣人,这一点让他嫉妒得合不上眼,恨不得把顾剑寒剥骨抽筋。
但他没有那么做,因为顾剑寒还有价值。
于是他屡屡制造出一些“巧合”,营造出顾剑寒臣服在他身体之下的假象。后来的人便慢慢现,他们所谓的神明,也不过是一条卑贱的狗而已,对着他们孤高冷清不可一世,对着魔尊却摇尾乞怜张腿求合,可悲又可笑。
把神从神坛拉下无疑是最令人兴奋的事情,不仅令愚昧之徒心驰神往,也让那些被顾剑寒夺走光芒的所谓世家精英心旌荡漾。没有人去求证那些事是不是真的,他们只知道冷月峰上那株高岭之花已经被钉死在淫光秽色之中,光是想到这一点,他们便兴奋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一边骂顾剑寒不知羞耻罔顾伦常,一边又无比嫉妒莫无涯一样能让这种天之骄子高岭之花匍匐脚下,他们跪拜仰望着冷月峰上冰冷的衣袂,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将他拉下来糟践成泥。
但他还是有价值的。
比如维系三界稳定,在西南极天裂之后,这重担几乎便全落在他身上。
所有的人都是因为他“有价值”,所以才容忍他好好地活在这世上。这已经是巨大的不幸了,然而并非极度的不幸,若是他失去了那些所谓的价值,等待他的才是不堪想象的噩梦。
不被任何人爱着这一点,顾剑寒和他是一样的。
好在他们现在已经拥有了彼此。
能相遇真的太好了。
“师尊”
闻衍突然把顾剑寒抱进怀里,力道很轻,像是怕碰掉了他的羽毛,又像是怕按疼了他的翅膀,他用温暖的掌心去贴顾剑寒单薄的背脊,希望这样能带给他最温柔的安慰。
“这世上其它人都是混蛋,你只能喜欢我一个。”
顾剑寒疑惑地扑了扑长睫,不懂他为何突然这般说,却也感知到了他沉重又破碎的心情,于是摸摸他柔软蓬松的头,顺着他的话道“原本便只喜欢你一个。”
“别撒娇了,快点离开这里吧,好冷啊。”
顾剑寒倒没想起那些往事,只是觉得这里极冷极湿,待久了身体有些不适。
他身体有些抖,心跳却很快,砰砰砰砰的,就那样传递到闻衍的胸腔里去。
闻衍听他这么说,便很快放开了他,拉着他的手特别着急地往亭心走去。
“可以了。”
顾剑寒拉住他,伸指在他心口一点,引出了他用来压制修为的卦印。
那卦印中间是七七四十九瓣冰莲形,顺着顾剑寒指尖的方向朝顾剑寒飞去,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顾剑寒的手心里。
刹那间,一股如炽的灵力便从他的心口迅漫延到他的四肢百骸,闻衍觉得身体一重,仿佛受着万斤山石的镇压,经脉又重新被拓宽了一倍,眼前一片白光,接下来便是一阵头晕目眩。
顾剑寒上前一步抱住他,稳固着他的身形,同时迅单手结印打入闻衍后心,替他疏通着四处乱窜的琥珀色灵力,直到那灵力被他的经脉和灵相吸收殆尽,才慢慢从他体内引出卦印。
闻衍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轻盈,同时体内的力量感越来越强,他甚至能感受到灵相迅成长的模样,身体突破一个小阶,再突破一个小阶,灵相从一个模糊不清的模样初具大型犬类的雏形,那是之前十八年都不曾体会过的,足够强大的实力状态,不是指躯体力量,而是玄之又玄的修真灵力。
“元婴”顾剑寒面色慢慢变得稍微凝重了些,“两次雷劫。”
话音刚落,一阵铺天盖地的乌云便在雪溪亭上聚集,天空被压得又沉又低,厚重的窒息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闪电忽至,却碍于天石遗脉的存在,电光猛然扎入了雪溪亭旁边冰封的冷雾莲池,滋啦一声便消失无迹,只是那闪电没入的地方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坑体,那看起来脆弱如琉璃的冰莲被拦腰折断,了无生气的莲花残渣破碎地堆积在那个黑坑里,再也不会有旋然绽放的那一天。
顾剑寒眯了眯眸,显然非常不悦。
但他现在得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闻衍这里。
“师尊,你的花”
“无碍。”
闻衍看着那地冰冷的残渣,伤心道“我以后会给师尊种更多更漂亮的花。”
他知道这种冰莲非常珍贵,是由从昆仑天境雪山之巅采回来的莲子栽种而成的,凡花俗物远远无法与之相提并论。顾剑寒虽然因为怕冷而不常来这里,但常常坐在落星台阁上观赏这里的莲花。
他赔不起那么名贵的,便只能尽他所能一点一点补偿他,不只是这些花,还有他龙肝凤胆般的爱意。
无论是红刺玫也好,向日葵也罢,都要在落星阁周围种得满满的,这样做也许会落了俗,也许和落星阁高处不胜寒的气质格格不入,但这就是他炽热的爱,他想要一丝不落地全部送给他。
闻衍这般想着,便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温柔地捂上了他的耳朵,随后顾剑寒那冷质的声音响起,他微圆的猫眸睁大了,很认真地盯着他。
“为师在这里,别害怕。”
顾剑寒好像把他当成小孩子来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