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湘臣擦着剑刃,他的营帐离二皇子的营帐最近,此时二皇子那里已经安静,闵湘臣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身劲装,手持长剑,英气勃,一路行军,纵马驱驰,何其快意,这才是真正的他吧!
而镜子里模糊地影子,仿佛透进了在皇子宫中的他,每日穿着艳丽、飘逸的华服,给二皇子精心梳理好髻,和他一同吃早膳,一起骑马狩猎,一起弹奏下棋,晚上共用一张床榻。
他从小如此,他记得被二皇子选中时,就是这样,他认为二皇子在那么多的来自闵地的亲卫兵中间,选中了他,是他足够忠诚,他的忠诚让二皇子对他好,好到晚上给他盖被子,晚上叫老师和他一起学习,晚上和他一起睡。
像君主、像父亲、像哥哥、像爱人,像一切像的关系,他作为一个亲卫,在他身边,一切只有接受。
他也会长大,等他长大后,他成了闵地出来的第一才子,成了二皇子亲卫队长,成了一个热血的男子,看到筱樱公主也会动心的男人,正常的男人,可是二皇子不知道。
于是他害怕,他害怕同僚耳语中说他是二皇子的男宠,他害怕每个和二皇子单独相处的夜晚,害怕二皇子炽热的目光和纠缠的身体,但是他不懂拒绝,不敢拒绝。
因为,二皇子给了他太多的爱,他承受太多二皇子的恩情,他也有和他朝夕相处的十几年的情,这份情让他很累,很不解。
今晚,是二皇子和筱樱公主的新婚之夜,他知道他是多余的,虽然他的内心很酸涩,他哪里配得上筱樱公主,别忘了筱樱公主是冲着二皇子来的,不是冲着他来的,他在筱樱公主的眼里,只是一个臣子。
他不想靠近他们,他不想让筱樱公主知道他和二皇子的事情,过了今晚,也许他就轻松了吧,一见钟情算什么呢?他本来就不该去喜欢筱樱公主的。
他的手无意识的在剑峰边游走,他忘了过了多久,只冲着镜子呆,手掌上传来疼痛,剑峰变得湿滑,他低头看去,右手手掌心被剑峰划出一道血口,血流在剑峰上,也流满了他的手掌。
他才回神过来,他站起,想找东西包扎,营帐微动,二皇子急步走到他面前,心疼地捧起他的手掌,“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刚走开一会。”
闵湘臣紧张看了一眼营外,远远处有几个士兵在巡逻,“殿下,你怎么来了?”
二皇子不言语,只默默又细心地给他的手掌包扎好,闵湘臣知道挣扎无用,只由着他做这些,等到二皇子满意地看了自己包扎的很好,才放下心来,拉着闵湘臣向帐内走,闵湘臣全身一紧绷,直直地被拉着坐在床榻边。
“殿下,”闵湘臣又说,“今晚是您的新婚之夜,怎么可以?公主呢?”
“不妨事,我给她的酒里下了点药,她一路劳累,这样能好好睡一觉。”
二皇子看着闵湘臣,炽热地说:“我都不想去看她长什么模样,你知道这是母妃之命,做儿子的,不敢不从,你也知道我母妃为了我,付出了多少!”
闵湘臣默然,二皇子紧紧抱住了他,道:“我没碰她,你知道的,”带着一身酒气,带着得到又一份胜算筹码的二皇子,心里很开心,动作也更豪放,他此时只想把自己的快乐和最爱的人分享……
闵湘臣半夜醒来,侧身背对着二皇子,悠悠地难以入睡,看着营帐的帷幔被秋风吹地荡来荡去,二皇子已经熟睡,今晚他喝了不少酒,睡的分外沉,平日他说过,只有在闵湘臣这,他才睡得好。
已经过了半夜,他不会醒了,闵湘臣穿衣下床,想出营帐透口气。
外面的秋风吹的他一激灵,他的副手闵行看他来了,又在身旁的同僚耳畔,斜着眼睛,勾着嘴角说些什么,闵湘臣知道话题的主角定是他,今晚不知怎地,他的怒火腾一下冒起来,全不像平时谦恭心软的他,他一把揪住闵行的胸口,咬着牙根,想说些吓唬他的话。
闵行一把推开他,“殿下有了皇妃,你还爬上殿下的床,皇妃早晚知道殿下和你的事。”
他顿了顿,呕出一口痰,唾在地上,回头要走,又转身过来,靠近闵湘臣,“你靠什么上位,闵地谁不知道,你这个冒牌闵地第一才子。”留下闵湘臣,闵行嚣张地巡夜去了。
大婚之夜,面对心爱之人端起的酒杯,酒杯里盛满寓意幸福绵长的合卺酒,她想也没想,接过一饮而下,而后的事她就全想不起来了,也许是幸福的吧!
直到,柳焘将她昨晚看到的一切,很直接的告诉了她,柳焘也想过要委婉地说,或者不说,但是她的性格做不到,说完了筱樱依然躺在床上,显然不相信。
这太荒谬了!
她躺着,努力的回想昨晚生的所有细节,她头戴盖头,坐了很久,快坚持不住的时候,盖头被武玮一手捏着,提起来丢在床上,她当时只顾着幸福,也不好意思盯着武玮看,现在回想,武玮昨晚没有笑容,一点都没有。
他英俊的脸,只给她看了一眼,就转身倒酒。
筱樱看着他宽阔的后背,窄窄的腰身呆,他先是自己坐在那喝了不少酒,在转身过来的武玮就端来了一杯酒,说起话来很文雅,别看他是驰骋杀场,从无败绩的二皇子。
筱樱听他说的很尊重她,她很好,他会善待她之类的话,他话没停,她就接过酒喝了。
她抬手敲了敲脑袋,再也找不到更多的画面了,她又低头看着自己这身繁复,大概穿了七八十来件的婚嫁服,还是那么齐整,腰带上婆子精心打成的同心丝带都完好如初。
她也完好如初。
她心里空落落的,大脑已经不能思考,柳焘上前道:“公主,接下来怎么办?要不,我们回去?”
回去?像母亲那样活着,那她岂不是要被全天下人笑到老死?母亲是老寡妇,她是小寡妇?
再说,她真的能因此离开武玮吗?像母亲那样,从来没有爱过任何男人,只想着如何一直荣华富贵?
筱樱又想起第一次见过的闵湘臣,那样一个英气勃勃、潇洒飘逸如同仙人般的男子怎么会是?她一起身,道:“柳焘,替我梳妆,昨夜的事你就忘了吧!”
武玮醒来,伸了一个懒腰,他睡的很好,心情也很不错,“湘臣”,他叫了一声,下了床坐在闵湘臣的镜子前,闵湘臣进来,跪在他的身后,拿出妆奁台上的梳子,又小心地给武玮梳着长。
武玮满足地眯着眼睛,亲昵地问道:“今早吃什么?”
柳焘在闵湘臣的帐子外,故意高喊:“皇妃驾到。”
闵湘臣手中的梳子,慌地快掉在席子上,他尴尬地起身,手中该死的梳子不知道是拿还是放。
筱樱甜甜地笑着向闵湘臣的跟前走来,闵湘臣心突突地跳着,他紧张起来,垂下头,再次觉得自己的身份很可耻。
她伸手抽出他手中快抓不住的梳子,看着闵湘臣的眼睛,“有劳闵大人,以后都让筱樱为殿下梳头吧!”
闵湘臣窘迫难堪,不一言,筱樱又甜甜看着镜子中武玮的脸,镜子模糊,武玮此时的脸已经臭的难看,可怜的筱樱看不到,她接过柳焘手中的餐盘,柳焘识趣的退出去。
闵湘臣也轻轻走了出去,刚到门口,他看到筱樱轻轻把饭摆放在案上,甜甜地说:“今日的早膳是妾身做的秋藕百合。”
武玮好不给她好脸色,道:“我出身闵地,吃不惯帝都的秋藕,更不吃什么百合。还有,”他转过脸,镜子里的臭脸,就这样清晰地摆在筱樱的面前,“以后,没有我的命令,皇妃不要到湘臣的营帐里来,没有我的命令,皇妃也不用为我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