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淼五行缺水,他父母便在名字里补了三个水,可能是水多了,他从小对鱼类的敏锐程度就过一众兄弟,无论是片鱼技术也好,还是挑选鲜鱼的眼力也好,都胜人远矣。
天才总是比庸人有追求,他才不满足于守着自己的小店做鱼脍,在与家人争吵一番后,竟然背着包袱出门,号称要学遍天下菜,他家老人咆哮着“谁家会将菜谱予你”也不管他,心说等看清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后,自会回家。
但他们家人没想到的是,还没走出长安,周淼就找到了梦想中的厨艺胜地,那就是李三娘食肆三娘家的莫小郎君精通各种烹饪方式,对徒弟更是倾囊相授,更可怕的是,他就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感源泉,一个点子接着一个点子。
在周家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周淼就利落地拜师,正式成为李三娘食肆家的一员。
这年头人很看重师徒关系,周淼在众目睽睽下拜师,万不能做出背叛师门的事情,什么偷菜谱到周家,不存在的,光是街坊邻居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们喷死。众人都感叹李三娘家的郎君心胸宽广,竟然收周淼为徒。
周淼出走时闹得挺大,邻人相熟食客都知道他家二郎离开了,他家的人也硬气,既是知道人就在李三娘食肆学习,就隔几坊,也从来没有来过人。
不管入门前故事有多少,对莫文远来说唯一有意义的,就是他多了一名有理想基本功好的徒弟。这年头师徒关系严格,拜师周淼对莫文远之恭敬不输对他父亲。
莫文远在他面前演示几遍片鱼方法道“试试”他用的片鱼方法与传统切鱼脍方法不同,切入的角度,手的力度都不同,周淼悟性很高,看了几次后就窥得门道,上手试,他切的度比莫文远慢,成品模样却很好。
除此之外,还有道菜是要教给周淼的,就是汤品“国色天香”。
汤是由猪里脊、各色菌菇并火腿海带等熬制出来的,颜色清亮,带有淡淡的棕色,熬出来后把料捞出来,汤分入一盏盏小盅,再放入用芦菔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牡丹花”。
牡丹是红白牡丹,莫文远将圆润的芦菔放在手中,细如柳叶的刀在手指尖中旋转,看他轻巧的动作,就像是在削苹果似的,熟手削苹果,几分钟的功夫,就能削下接连不断的皮。
“哇”
“不愧是师父”
当然了他并非在削皮,否则徒弟们便不会出如此感叹了,薄如蝉翼的“花瓣”层层叠叠簇拥在一起,外层花色浅淡,近乎于白,花瓣小,越往内,花瓣的颜色就越深,片也越大,更显精致可人。莫文远的砧板上放着一朵真的同色牡丹花,他将亲手雕的花放在旁边,除非凑近了看见食物纤维,就分不出孰真孰假。
[任务初级雕刻技巧11]
[奖励点1o]
就算是系统都被莫文远的技巧给折服了,还出了奖励点,只不过它将其认证为初级雕刻技巧,莫文远觉得此评判并不冤,雕花是大众雕工,没什么创意,便是寻常厨子也是会做的,只不过雕出来的不够好看,不够栩栩如生,又或者“花瓣”厚薄不一,技术含量不够。他不过是做得比常人好些,并不算本事。
周淼急切道“师父,可再来一次”
莫文远拿起另外一半萝卜道“可。”
花瓣颜色深入浅出与芦菔本身的颜色是分不开的,莫文远用的当然不是普通的白萝卜,而是心里美。感谢中国地大物博,在唐代时,萝卜就走进千家万户,成为了人们惯常吃的食品,心里美萝卜的产量没有白萝卜高,但东北等地依旧被大量种植,洛阳城中有卖,只不过较白萝卜,价格高些。
“将芦菔对半切开,最外层切七到八片,刀口侧入,注意不要切断。”寻常切法是切五片,但莫文远觉得五片开太阔,无美感,花瓣又不够密集,便加了三片。
“青色芦菔皮用刀去了,开始切第二圈花瓣,每瓣落刀处在第一圈两瓣中间,切片厚度增加。”
周淼看得认真,学得度也不慢,莫文远雕完第二朵花的时候,他就已经上手尝试了,其他徒弟也很好奇,各个拿了半个芦菔,握在掌中。
他看众人成品,赞叹道“阿淼的成品最好,最有灵气。”
“你们有不善雕工的,更要勤加练习,此乃基本功,无论是做豆腐菜还是切丝片鱼,刀功都必不可少,待能雕好芦菔花,切菜小技,定不在话下。”
徒弟们应和,回到自己岗位上,该做菜的做菜,该练习的练习。
新菜出炉要找人试吃,除了做菜的厨子,头一个吃到菜的并不是王蔚,也不是李三娘,而是妖怪笔友小饕餮。
从之前的纸条往来中,莫文远能感觉出对方是位合格无比的美食家,他有条灵敏的舌头,分辨好吃不好吃只是最基础的,惊人的是,便是浅浅的涩他都能感觉到,食材与食材之间是否相冲,香味浓了还是淡了,说的头头是道。
莫文远自认嗅觉味觉出众,在他的神秘笔友面前都要甘拜下风。
他今日送上了牡丹汤以及其他菜品,待去堂前准备一通回来,就见到最新评语和干净的碗。
“牡丹汤汤汁清亮,雕工精湛,二者分开,皆为上品,然融在一起,滋味不是很妙。”
“芦菔味涩,与汤中白玉菇味不能合,若去白玉菇,少鲜味,不若想法子把芦菔味去一去,如此方才是上好汤品。”
莫文远看见评语后激动得热泪盈眶,仿佛看见了心灵之友,他自己品尝汤的时候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违和感太浅淡了,调整了好几次都不尽如人意,让周淼他们喝,舌头还没有自己灵敏,他们一致认为牡丹汤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再改正,换普通人就更不用说,便是没有给他们喝过,他都能想象到王蔚喝得稀里哗啦,出猪似的不雅声响。
他吧唧一口亲了纸条“吾友甚妙”他猜测自己的妖怪友人恐怕没走远,能听见自己的声音,直接感叹出声“吾友于我,便同子期之于伯牙,可从琴音中闻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
“竟能辨出芦菔与玉菇相融之异状,真乃神人也。”
好好抒一番情绪过后,他才离开院子,只留下小黑羊害羞地蜷缩在草丛中,不断挪动羊蹄,扒开草皮,留下深深的烙印。
小黑羊我、我也没有辣么好啦
说什么俞伯牙钟子期,好害羞哦
打莫文远的徒弟们到了之后,王蔚对食肆的兴趣增上加增,得空便往这里跑。他并非一个人来,后头还跟着沈煜连同其他几名年轻郎君,妄图在牡丹游宴开宴之前一窥机密。
莫文远打趣道“等到宴会当日才知不是更好提早知道答案,实在无聊。”
“不无聊不无聊,怎会无聊”
“就是要先尝,待开会当日才不会失态。”
沈煜嚷嚷道“我欲在牡丹会上留下诗篇,述美食之味,我又不是七步成诗的曹子建,当然要先喝完之后打腹稿,回家斟酌多日,拿到游花宴上用。”
他此话一出,莫文远还没说什么,倒先引来了其他几人的揶揄,在跟王蔚玩得好的郎君中,只有沈煜薄有才名,先头其他人问他如何作诗,此人都假惺惺道“诗性到了,就作出来了”,便是其他人大骂虚伪,他也不改说辞,谁知今日,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