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竹隱此刻感覺他臉上的油要潑到自己身上來了,成日裡懶懶散散的,看誰都像在調情,真是白瞎了那副皮囊。
「你似乎很不喜歡我這樣。」顧修遠沒聽她的,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窩在美人靠里,轉頭閒閒看她。
薛竹隱真心覺得自己也該備一把她爹那樣的戒尺,這時候就可以狠狠打在他背上讓他坐直了。
看來顧修遠根本沒把她的話當回事,她索性站起來,掰著顧修遠的肩膀,又拍拍他的背。
總算顧修遠給她面子坐直了些,她這才看得順眼一點,回答他剛剛的話:「相鼠有皮,人而無儀。」
薛竹隱很識地沒有後面兩句,接著說道:「你好歹也是步軍司都指揮使,應該注意日常的行動坐臥才是,像太子那樣端方有禮,才稱得上是君子。」
顧修遠嗤笑一聲,又懶懶地坐回去,雙手枕在腦後:「你眼光可真差。」
薛竹隱聽著這話像是在影射太子,立馬站起來說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你要是詆毀太子,這是大不敬!」
顧修遠掀起眼皮淡淡瞧她一眼:「怎麼,你又要寫奏章彈劾我?」
「若你再多說幾句,按大齊律法,我是該彈劾你。」薛竹隱皺著眉,不想再看他。
顧修遠聽不進去她說的話也罷了,連好好說話都不行。
想到這裡,薛竹隱氣惱轉身,手卻被身後的顧修遠拉住。
「去哪兒?」
「我回書齋坐著,不想看到你。」薛竹隱懶得理他,甩開他的手,拂袖便走。
書齋陳設還是她出嫁時的樣子,連她未來得及收起的宣紙都還好端端地壓在桌面上。
薛竹隱來了興致,想磨墨寫幾個字,手指在桌上一撇,不過短短几日,桌面已經蒙上一層細灰。
她皺了皺眉頭,覺得這屋子頓時無處可待,要出去吧,又不想和門外那位打照面,只好掏出帕子將椅子擦了又擦,從架上抽一本書開始讀起來。
她看書向來很快,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已將這部雜史讀完。
想到顧修遠還被她晾在外邊,怎麼說這裡也是薛府,他從未來過的,此刻一個人在外邊一定孤零零極了。
薛竹隱合上書,隨手放回架子上,便打算出去看看顧修遠現在在幹嘛。
走出書齋,遙遙便看見遠處的廊下,顧修遠仍是倚在美人靠上,漫不經心地拈著一枝海棠,目光在身邊圍著的幾個婢女身上流連,有說有笑。
……是她多慮了,顧修遠這種從小逛勾欄的,應當在哪裡都很吃得開才是。
薛竹隱氣得立馬轉身,又猛地停住。
他出去狎妓便罷了,在家養歌舞班子也罷了,如今還要把手伸到她薛府的婢女身上來,這誰能忍?
長廊下,顧修遠身子往前坐了坐接著問道:「你再說說,那長公主何不直接去做道士呢??」
下一秒,他的臂膀猝不及防地被人拉起,薛竹隱的衣角被怒氣沖沖的腳步帶起的風吹動,她拉著顧修遠便往前走。
顧修遠目光落在她拉著自己的手上,不露痕跡地笑了笑,氣定神閒:「夫人好大的力氣,竟能將我拉動。」
薛竹隱拉著他走開一小段距離方才停下,放開他的手臂,顧修遠反客為主,握住她微涼的手心。
她用力掙了掙,手仍被穩穩噹噹地握著。
顧修遠沖她朝後揚了揚下巴,她這才注意到,兩人的身後,四五個侍女跪了一地,戰戰兢兢。
為的婢女因為緊張聲音變得尖細:「小、小姐,婢子們絕無勾引姑爺之心,剛剛姑爺是在……」
薛竹隱打斷她:「我並沒有怪罪你們,都下去吧。」
長廊下只余她和顧修遠,顧修遠:「沒有怪罪婢女,那是在怪罪我了?」
「我不想像你娘一樣時時刻刻看著你,」薛竹隱不耐煩地看著他,「還望指揮使自重。」
「夫人對我未免有偏見。」
「偏見?這朝堂之上誰不知道指揮使最是好色?」薛竹隱沉聲說道。
「那你說,你剛剛在和她們聊些什麼?一個個臉上笑意盎然,總不會是在向她們請教如何整理內務吧?」
顧修遠欲言又止,最後只淡淡說了一句:「第一次來薛府有些鮮,不過是問園子的整治罷了。」
薛竹隱對這個回答嗤之以鼻,提防著顧修遠又去勾搭婢女,她再沒回書齋,和顧修遠一起在廊下等薛南蕭回來。
兩人從上午坐到正午,薛南蕭還是沒回,薛竹隱隨便用了點午飯,執意要等她爹回來。
到夕陽西下,薛南蕭方才悠哉悠哉地回府,他自當了駙馬後清閒無事,索性鑽研學術,今日一早便找白石道人談玄去了,現在才回。
第14章回門(2)
下人已事先通報過,見女兒女婿在廊下等著自己,薛南蕭並不驚訝。
「你今日不去御史台?」薛南蕭領著他們到堂上,邊問薛竹隱。
他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但他忽略了大齊對官員過於寬鬆的婚假,一味認為像竹隱這樣兢兢業業的官員,不該浪費時間在這種繁文縟節上才是。
薛竹隱雖一心撲在廟堂之上,但她向來最是克己守禮,回門於昏禮來說也是一個隆重的儀式,須好好遵從才是。
「回父親,今日回門,出嫁的女兒應回家探親。」薛竹隱恭恭敬敬地答道,平靜的聲音中掩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澀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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