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松开爪下的鹏鸟尸体,用爪甲上的血污,在地上画下三道横线,其实看起来是很多道,但勉强有主要的形态。
“三?有三只?”文烁君问道。
黎川继续用爪子扒了扒那具尸体,而后在地上的最小的一道上,划拉一下。
“这只是最小的,还剩两只……你一人挡住了它们三个?”文烁君声音里袒露出一些晦涩的心疼,他双手紧紧握住那根还有余温的龙角。
用力撕下一大片袍子,将龙角逢中系了,想要背在背上,却在抬手时被肩上的疼痛打断了动作。一股热流从肩上淌下,伤口崩裂了。
他继续动作,小心翼翼将龙角背在了背上,试了试是否稳固,仿佛在背一个婴孩。
黎川出轰隆隆的叹息,低下头,踢了那鸟尸一脚,轻轻伏在地上,看起来很是丧气,也或许是真的累了。
那鸟尸咕噜噜滚了几圈,离他们远了些。雪地上狼藉一片,血污渗进下面的冰层,蔓延了很大一片。
文烁君矮身拾起一根折断的羽毛,金黑的配色十分华贵。他仔细端详了片刻,走近鸟尸,单脚抵着,双手抓住一根翅羽,用力后倒。
黎川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心想神尊替她撒气的手法,真不如刚才她自个儿踹的那一脚解气。又闭上眼睛,趁着敌方隐匿的空档歇息片刻。
她自己也不知歇了多久,被密密麻麻的扑翅声吵醒。她警觉地掀开眼,立起来。
只见天边黑压压的鸟群来了,看不清是什么。但他很快听见了声音,那两只鲲鹏,带领着成千上万的裘鹰……
一只裘鹰只是个乖巧可爱的宠物,成千上万的裘鹰……他们没遇过。
“呼哧-”一支羽箭破空而去,她低头一看,文烁君手上多了一柄“弓”。近前的鹏鸟翅膀被拆得七零八落,筋为弓弦,骨为身,翅羽经过简单的处理成了羽箭。
文烁君搭弓上弦,一箭破空。那羽箭穿风而过,在射中一只裘鹰之时,在空中爆裂开来,炸出一团血雾。原本乌泱泱朝这边来的鸟群阵脚杂乱,像先前的银狼,有的互啄起来,有的被波及坠落。
开局很好,黎川趁势飞腾而去,奋身冲进那潮水一般的鸟群里。
她又听到了埙声,缥缈的,悠远的。莫名,那声音有种海螺纹路的质感,她觉得。
可她来不及细想,眼前的战斗已经是她分身乏术,那些纠缠的鸟雀为主角儿打着掩护,好几次使她腹背受敌。
如果只有三只鹏鸟,战斗迟早要结束,可是那些裘鹰就好像没有数量,一波又一波地侵袭她。让他们鲜能触及鲲鹏,反而遭受了多次来自鹏鸟的重击。
那埙声,一直搅扰着黎川,她烦透了,像银鱼一样讨人厌。
她回头看向阵眼,那张牙舞爪的悲怨之气,奋力挣出像一张残破渔网一样的阵眼,埋在阵下的法器,仍坚持着那位尊神的遗志,残破却坚定地与其拉扯着。
她猛的穿破鸟群,一头扎向声音来处。
有一个人,站在峰顶,裘毛簇簇在风中抖动。
她猜到了,她早该认定的,就是他!言准!
一定是埙声控制了鸟群!是言准,打破了阵眼的稳定,放出魔界口的悲怨之气,献祭了生灵的理智!
他早就表达过对这无边苦寒的厌倦。他恨这天条,故而要反。
她仰天长啸,俯冲而下,直朝言准而去。
严准早已看到了她,预判了她的行动,抬脚凌空躲过了。他步伐身形翩然,屡屡躲过袭击,可埙中紊乱的气息,也暴露了他的力不从心。
黎川还要攻击,对方脚下一踩,一块玉板破雪而出,顺着半步之前的峭坡划了下去。
言准踩在板上,像一片秋风落叶,在雪浪之中飞前行这。嘴上手中仍没有停下,继续吹扬着那只绘着璧色海浪的贝埙。
黎川紧随其后,她毕竟已经化作龙身,严准再怎么躲闪,也终是逃不过。他闪身躲避不及,翻滚出去,推起几堆雪,最终被黎川的利爪按进雪里。
贝埙脱手,滚落下去,隐在雪中,没了踪影。言准还想去找,可他如今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了。
恰此时,悲怨之气冲破了阵眼的最后一丝坚韧,顿时红光冲天,蓝绿的极光,变作了血红。幽暗的天地,悲寒的雪境,顿时化作赤红炼狱。
言准单手折腕从袖中夹出一枚金色铃铛,黎川一看,立刻抽爪,可已经来不及,铃铛已然挂在了她的指尖。
刹那间,天空高升,山峦庞大,她无限朝地面靠拢……
最终化回人形,小指紧紧拴着那枚金铃铛。她再抬眼找人,言准已离她很远。
她只得甩开两腿,跑着去追。
天空乱作一团,时不时有坠落的尸体砸在跟前。黎川看不见文烁君那边的情况了,但依旧能看见那一支一支飞向天空的羽箭,炸开的血雾。有那么一瞬间,黎川恶趣味地觉得,这很似烟火。
阵眼破了,整个山峦躁动不安,她能感受到其他六处阵眼,也岌岌可危。可她如今却只有一双腿,两只手,只能顾得眼下。
当她看清楚,言准正跑向文烁君,心中不由一紧。“他是要先解决掉神尊,而后,我便很好对付了。”
她加快脚步,很快看到了远处一个拉弓向天的人影。他射箭的频次越来越低了,很明显,他的羽箭不够了。
鲲鹏正朝他滑翔而去,可他站着不动,就那么举着弓。他好像在故意引诱它们靠近!他对这羽箭的杀伤力并不自信,他是要让它们无限接近自己,以最大程度的利用弓箭的威力。
可是这样,无疑是一场压上生命的豪赌。
更近了!
太近了!
“不能再等了!”黎川脱口而出,奔跑叫喊带来的胸口阵痛使她嗓音沙哑。
言准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转瞬间闪到了文烁君的面前,将手伸向了他。
可文烁君全神贯注在弓箭上,鲲鹏冲来的风已经扬起了他的半片袍……
“不要……”她沙哑叫喊,下一瞬,言准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并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