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都云船重压而下,远远的,乌鸦的尖利鸣叫此起彼伏,不祥疾靠近。
黎罗紧抱着怀里的猫,眼神中一时无措。
“黎罗,你现在得给我一个回答。”卡乐莱斯伸长手臂让女孩与咣咣作响脆弱不堪的窗子隔开,他认真地看着她。
黎罗抬眼对视,一瞬回想起那天的祭都一夜游,拥挤的棺材,逼人的寒气。
她神色抗拒,低下头后退一步。
“你不会选择莘纶、朽魔,任意一人;也不会选择任何鬼神,对吗?”卡乐莱斯单膝跪下,从下向上再次对视黎罗的双眼。
“选择?”“事到如今,你不会再爱他们的,对吧?”
黎罗顿时咬牙切齿:“你老是跪什么啊,膝盖不会碎吗…我还爱个头啊!我猫,我姐妹,都不能出事!你也快跑啊!”
她情急之间拽了拽卡乐莱斯的胳膊,摸到他像冰块似的的一枚袖扣。
卡乐莱斯反手拉住了黎罗的手腕,再轻柔珍重地放下。
“我原本还希望着,能让你在现世好好生活,完成完整的一世,可是,从我重新找到你时就做不到了。”卡乐莱斯保持镇静的脸上隐忍着遗憾。
“抱歉,那天,我很心急,那些举动,希望你别介怀。”
“那天?哪天?想不起来,也不用提醒我了。”黎罗才急地跺脚,想要卡乐莱斯起身,但拉不动这个只要面对她就直不起身的信徒。
“黎罗,答应我,他们不值得你爱,请在今世记住,来世也铭记。”
黎罗看懂了面前男人的这副姿态,他决意要参战,决心要告别。
黎罗收住有些哽咽的颤音,朝避烟处跑了几步,“你有感知能力能帮我找到礼礼她们,对吗?带我去找她们,然后我们一起离开,好吗?”
“成为魔女的你,强大美丽,可我作为祭都的使者,不会听魔女的话。”卡乐莱斯降下了刀锋般的眉,轻笑道:
“跟着烟雾走,你们大概会在源头相遇,但记得别解除男巫的化形。”
黎罗前后张望了一下,几乎分辨不出来烟雾的走向。卡乐莱斯只好指引:“左拐。”
黎罗快步走到下个拐角口,果然这边的黑烟更浓,她赶紧回头要叫上卡乐莱斯时。
卡乐莱斯身前的窗口从外爆破,碎裂的玻璃夹带黄沙砸在地板上,把黎罗吓得浑身一抖,躲在了转角处。
而反应平平的卡乐莱斯似乎早就感知到了能量的靠近,他掸去肩上的沙子,缓缓起身,不再看向黎罗的所在,只是站直了身体,面对身边已经占据窗台的个头巨大的渡鸦。
“卡乐莱斯使者?您不是在天堂任职吗,怎么来这了?”渡鸦化作死神使者,手握镰刀。
“天使莘纶叛反,和地狱勾结,来此执行契约任务,我追捕至此。”卡乐莱斯手腕翻动,将手中出现的长镰一舞,扛在肩上:
“薇因命宫中遍是人类尸身,边境大犹,失常的魔女、魔宠,还有朽魔六翼。”
最后说出的名号顿时让侦察而来的死神使者瞳孔地震:“喂,几个月前处刑部才在塔楼全军覆没,你刚求援是要我们镇压薇因命宫暴乱,有朽魔的程度那是第一前线的级别啊!”
卡乐莱斯的刀柄指向面前使者的鼻尖,同时能看穿一切的蓝瞳打量着对方:
“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怕坟头没有供奉吗?
我是处刑部教官,是上次塔楼之战的幸存者,是浮世地狱之战的雇佣兵,以及正统升职的将军。
后辈啊,我们战前不可露怯,因为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尤其在你所恨的敌人面前。”
他一时抬头,看向了呼呼刮着风沙的窗口,他似乎有些欣喜,可眼睑却有些用力地收敛双眼里狭长又阴森的锋芒:“看,不用担心,有人能带领我们。”
他和后辈一起向黄沙看去,黑金的马车上车厢封闭,来人抖了抖袍子,松开了缰绳,缓步登上了薇因命宫。
使者们跪拜低头,而卡乐莱斯冷静地直视着:“您来了,齐大人。”
倒吸一口气的黎罗转回了脸,赶紧俯下身无声地跟上了头顶的黑烟。
—————————————
“咳咳咳…”“咳——呃!”
混乱的尖叫声和疯狂的嬉笑声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魔女们突不治之症般的感到窒息的痛苦呻吟。
一路上都畅通无阻的唐霓一行人越往前走越不安。
“你真的要去找莘纶?”杨隐礼似乎想要劝阻,可她心里的想法呼之欲出:
真的要去找一个死人吗?有这个哥和没有,有什么区别?眼下的情况明摆着越走越危险啊…
“我们的父母都在监狱去世了。”唐霓边平静叙述,边看着毫无信号的手机里留存的冷冰冰的文字。
“事实没错,他们做了人神公愤的事,让我和莘纶都避之不及,都想把背负的罪恶感抛得远远的,各自身处不同的异国他乡,让他们赎罪去。
而他们死去时,再承认一次这是我们的血缘,回去做最后的安葬,是应该的啊。”唐霓似乎觉得有些可笑:
“也许我们还可以面对面看着他们的亡魂,听听这生死分离的感受,也许可以解除心结呢,也许,莘纶当年受过的伤可以治愈一点呢?”
身后跟着的两人沉默良久,付半野开口:“很遗憾…”
杨隐礼当即扶着身旁的半野快走两步,抬起胳膊也勾住了唐霓:“该说你死心眼还是说你真诚呢…你需要清静风景好的墓地吗?”
“咳咳咳…”突然唐霓也猛咳了起来,直接弯下了身子。
在女孩的惊呼问候中,唐霓撩开她金色的马尾,脱下了她毛绒绒的外套,看见一旁房间中破掉的观赏鱼缸。她把外套丢在地上吸上水,拿起后捂住了口鼻。
“我没事,走,他应该就在前面。”唐霓这么说着,姐妹们也想帮忙。
可是付半野的危机感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她头顶的魔角顶端冒出了火苗,正在暴躁或是恐惧地蹭蹭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