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套房子是江霧奶奶之前單位分配下來的,老人在職期間是免房租的,按理說,老人家退休後,房子是要回收的,但單位領導看婆孫倆過得困難,便將這套房子便宜出租給了江霧奶奶。
婆孫倆在這一住就是這麼多年。
夏裊站定在老舊斑駁的綠鐵門前還有些緊張,江霧家樓層有些高,在五樓,還沒有電梯,跑上來的夏裊有些氣喘。
但猶豫著不敢敲門的夏裊此刻分不清快的心跳到底是因為爬樓梯,還是即將面對江霧引起的。
等到氣息喘勻,夏裊頓了片刻才敲響面前的綠鐵門。
鐵門發出「哐哐」的聲音,嚇得夏裊收了些力氣,老民居的隔音不是很好,夏裊能聽出裡面窸窸窣窣的聲音。
來人的腳步聲不快,反而拖沓著,像是極緩慢地在行走。
夏裊學鋼琴長大,耳力好,能明顯聽出裡面的人在門口停頓了片刻,隨即裡面傳出一聲蒼老的「誰啊?」
這時夏裊才注意到綠鐵門上沒有貓眼,也是這一刻夏裊才有些領悟到父母的話,江霧家。。。好像條件不太好。
夏裊沒深想,聽見裡面有回應,立刻自報家門,說自己是江霧的同學,是來找江霧玩的。
屋子裡的老人聽見是孫兒的同學,便開了門,但還是保持著謹慎,門是老式的防盜門,除了裡面的綠鐵門,外面還有一道鐵柵欄門。
開門的老人隔著柵欄門瞧見確實是位青蔥靚麗的大小伙子,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老人家卻還是沒讓夏裊進門,隔著柵欄門對夏裊說「霧霧出去啦,沒在家,小朋友有啥事兒呀?」
奶奶面容慈善,和藹可親,一雙眯縫著的眼裡藏著滄桑,夏裊沒來由生出好感,貿然來別人家本就是打擾,聞言,沒打算繼續耽誤,跟江霧奶奶道了個別,轉身要走。
屋子裡的老人本來是打算聽孫兒的話,霧霧說過,他自己會帶鑰匙,此外,除了相熟的鄰居,其他任何找來的陌生人都不能給他們開門,更不能讓他們進家門。
不為別的,就怕老人家那個人渣兒子想方設法找上門來。
可老人家瞧著面前這位面容靚麗的男孩兒,眼眸清澈明亮,一瞧便是沒什麼心思的孩子,更何況小孩兒一路跑來,額頭上都還浸著汗珠,老人家不忍就這樣讓夏裊回去。
最終還是心軟,讓夏裊進來了,給夏裊倒了杯鮮榨的冰鎮西瓜汁,那本來是家裡的霧霧準備的,但既然是霧霧的同學,也得好生招待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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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裊得以進門,半杯西瓜汁下肚,暑氣消散一半。
把杯子放在鋪了老式蕾絲邊桌布的茶几上,夏裊打量起這套房子,是個套二間,但面積不大,客廳和飯廳對半開,飯廳直接連著廚房,廁所也小小的,跟kTV里的套間廁所一般大。
地上鋪的也是9o才有的老式瓷磚,整個屋子都瀰漫著一股陳舊的氣息。
電視還是好多年前的大部頭,電視櫃也是年久失修的老舊簡易木櫃,夏裊望了望沒看見其他人,猜想江霧的父母可能也還在上班。
老人家瞧出他的心思,笑眯眯地說「霧霧沒有爸媽,就我一個奶奶哩。」
夏裊聞言一頓,為自己表現得太明顯的心思愧疚,從小被爸媽寵愛著長大的夏裊也想像不到沒有父母是個什麼滋味,他高漲的情緒低落一般,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老人家擺擺手,才不在意小孩兒這點過界的好奇心,這麼多年旁人嘴裡再難聽的都聽過,那還再乎夏裊這點小心思。
更何況這小孩兒瞧著心眼兒好,要真是霧霧的好朋友啊,那該是件好事。
不過老人了解自家孫兒,成日裡獨來獨往,根本沒有什麼朋友,家裡的地址江霧更不會隨便跟別人說,也只是學校必須備份留檔才寫了一個。
猜到夏裊是找江霧有事兒,老人便解釋道「霧霧去打工啦,看時間也快回來了。」
「你要是著急,就在這等等。」
夏裊不知為何,得知江霧沒了父母,心裡有些酸脹發澀,繼續待在這裡不是滋味,聞言起身和老人道別「奶奶我還是先走吧,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兒,我到學校跟江霧說。」
老人家也沒強留,只跟夏裊說有空多來玩玩。
夏裊點點頭答應,離開了這處老居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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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縣城的夏季只有夜晚是涼爽的,晚風輕輕吹拂,捲走燥熱的空氣,讓人格外迷戀夏日的夜晚。
此時手機顯示時間已經是夜間八九點了,縣城小,生活節奏慢,街上的店鋪商家更是早早關了門,哪怕是城中心的街道都已經人煙稀少了。
更別說本就沒什麼住戶的舊火車站這一片,夏裊沒感到害怕,只是碰碰地踢著腳下的小石子往回走。
他突然覺得自己先前只顧拉著江霧加入樂隊有些沒禮貌,在江霧看來應該覺得他是什麼不知人間疾苦,只知道吃喝玩樂做大夢的天真小少爺吧。
夏裊其實沒猜錯,江霧是有這麼一時半刻想要夏裊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來看看。
江霧也只是十多歲的少年,他還做不到完全心態平和地接受自己的人生,在夏裊找上他之後,他心底也生出過短暫的不甘。
可現實沒讓江霧有多少功夫去思考人生,抱怨不公,他還得努力賺錢,給奶奶做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