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河趋于黯淡,地上草木半睡半醒。虞渊与梁霄走在最后,并行一段距离。
“谢你一次。”
临分别前,虞渊忽然道。
尽管受不了梁霄对昆山弟子恶毒后娘看继子似的挑剔法,他也要谢梁霄看到自己当场消失时,没有告他。
“不必。”梁霄目视前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并不看身旁的虞渊。
倒不是傲慢,他只是觉得走路时总低头脖子会酸:
“与你无关,我看不惯昆山弟子,更看不惯有人欺负姑娘。”
他说罢又快走两步越过虞渊,临走前只留下一句:
“登榜大会遇到你,我依旧不会手软,希望你最好不要输得太难看。”
在他走后,虞渊又重回主殿。
掌门端坐主位之上,见到折返回来的人后,并未太过惊讶,只微微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不见喜怒。
虞渊深吸一口气,在掌门拍桌子前,走至他身侧,衣袍一撩,就要行云流水地跪下认错。
“坐下说话。”
掌门淡淡道,他近日修身养性,已经很久没过脾气了,不想因为宸宇阁少主之事破功。
虞渊见掌门居然不吼自己,也不撸起袖子扬言要替师父教训自己,确定椅子上没有钉子后,期期艾艾道:
“您不是在说气话吧?”
掌门手指捏着茶杯,音量提高少许:
“坐!”
虞渊浑身上下总算舒坦了,这才是掌门和他说话的惯用语气。
他坐下之后,当即开口:“我错了。宸宇阁少阁主确实是我打的,我不该因为一时意气,冒着事后两派断交的风险,让掌门你难做。”
掌门冷哼一声。
昆山创派至今,微末时起便不惧强权,时年有中州大派横征暴敛,霸占灵石矿脉,打压小门小派,要求每年缴纳岁贡。那时掌门年纪也不大,昆山上下加上厨子灵兽亦不过百余口人,他硬是带人和他们打了三天三夜,输赢至今没个定论,但打那以后,那个大派中人看到昆山人都绕道走,灵脉岁贡之事也绝口不提。
如今昆山跻身天下数一数二的大派,断没有越活越回去的道理。若越做越大,却忘了初心,丢了风骨,为了所谓人情交际而畏畏尾,姑息养奸,那还修什么仙,全下山混官场得了。
掌门气的不是虞渊打宸宇阁少阁主这事。这孩子入门三年,掌门对他还算了解,若非真碰上原则性问题,他其实很少动真格。
他气的是虞渊用错了方法,做事冲动,只想自己解决,从不信任别人,除了师父师兄师姐和他们这一圈师长外,来昆山三年竟没有一个同龄朋友!
这么大的宴会,这么多的同龄人,这么好的交友场合,他竟然只顾着吃!
“你确实错了,但不是错在这里。”
虞渊一愣,却是领会错了掌门的意,错不在这里,难道是打算翻旧账?
他战战兢兢道:
“您、您都知道了?”
“嗯?”掌门忽然眯了眯眼,察觉不对。
虞渊却以为他是非要自己亲口坦白,只好深吸一口气,沉痛道:
“半个月前,您从凡间带回几粒西瓜种子,每日浇灵泉水,小心伺候,谁曾想半个月后的今天,它竟开花结果了。”
“开的南瓜花,结的也是南瓜。”掌门回忆起第一次看到南瓜花时自己崩溃的心情,缓缓开口,“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