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镇西郡的南缘走向中原郡的过程,是从山岭高原下到广阔平原,天气从冷走到暖,满目的满地黄沙变成了点点嫩绿,偶尔从身边疾驰而过的白色残雪的变成了各色招摇的店幡。
路边过一段就有几个小屋子,有屋子的地方,会出茶摊,和面摊,有的也提供简单的住宿。很快就要进第一座城池牛家镇了,三人停下在一个茶摊歇息喝茶,一个阿婆在营生。
旁边阿婆屋子小院里,一只土黄色的小奶狗,正追着一个刚会跑的娃娃,惊起了几只鸡四处飞,娃娃一面跑一面喊:“阿公,救我”,她开裆裤里的两扇白嫩小屁股一颤一碰的。她阿公在摘房梁下挂的辣椒,回头看她,但是腿脚不好,也不大想动弹,只是目光随着娃娃转,喊:“你不要跑,你站住,它不咬你的。”娃哪里敢,绕着屋子一圈圈跑,小奶狗追的起兴。娃娃终于跑不动,小狗却没咬她,左蹦右蹦,蹭她的裤腿,一脸的讨好。但是娃子还是大声的哭,“阿公,你好狠心。”
路上,一个壮实小伙子赶着个驴,拉着一车子,上面有两筐红色的球状蔬菜,经过。刚才的阿公问:“猛伢子,你又去城里送甜菜根啊?”“是啊,孙大爹,口脂卖的好,我这菜根也赚钱咯。我晚上从城里回,你有什么要我带的不?”“带二两茶饼子吧,摊上的快没了,回来给你钱。”“好嘞。”说话间,刚才的小屁娃娃已经送了一碗茶来:“猛哥哥喝”,小奶狗还跟在后面跳。小伙子拧了一把屁娃娃的脸,给她塞了一小块糖,竖着指头“嘘”了一下,看了眼阿公阿婆,眨了下眼,屁娃挂着泪呢又开始笑。
没多会儿,几辆马车过,有货车,也有拉人的篷车,茶摊又来了两拨客人。
不说镇西、西川,就是以商富庶的临江郡的城外村,哪有这等热闹景象?中原郡果然让人心生向往。
不知为何,这牛家镇的城墙都看着不那么坚硬了,守城的护卫也脸有笑意。进城后主路上更是热闹,红色的、粉色的、绿色的、黄色的幡子在风里招摇,衣服、饰、药铺、衣馆、赌坊,酒楼,糕点铺子都有,门口还有零散的出零摊的。
一个雅致的酒坊前面,一个衣着鲜艳而寡薄的招娘,正冷着青春美貌的脸,远远端详他们,品评他们是不是她的猎物。
突然扶风行看到了什么,快步跑去,一会儿给秦梵音拿回来一个黄色的兔子蜡烛,“给。”萧雨歇奇怪的看着他,“赶路呢,怎么突然买个蜡?”扶风行对着秦梵音撇了下头:“我们的秘密,你别打听。”
一个抓着手绢的柔手就从后方拍了下萧雨歇的肩膀,同时听的含笑的声音传来:“这位书生公子,走的疲了吧?来我们店里喝口酒吧,不要负了这早开花的好时节。”萧雨歇浑身一缩,转身端详,“姑娘,不必了,不必了。”
招娘又轻轻一拉萧雨歇的斗篷,娇眼如丝,道:“春日里本不用穿这么厚重的,公子,还不是因为缺了一碗暖身的酒。来嘛。”后两个字让人酥麻。
萧雨歇耳朵红透了,眼睛往旁处去看,答:“姑娘莫邀,我们还着急赶路。”
扶风行第一次看萧雨歇这个样子,觉得好玩儿,对着雨歇:“我们赶什么路,本就要在镇里落宿的。”然后对着招娘:“带路,三位。”
招娘本以为萧雨歇耳根子软,没想到却先招到了扶风行,马上转过来,拍了拍扶风行结实的胸口:“这位少年爽快。依我的,准能喝好。”这次轮到扶风行耳朵红了。
秦梵音偷笑。
三人落座一个二楼的雅间,招娘端了一应碗盘器具进来,用脚带上门,手往旁边一拉,门窗上的纱帘刷的落下,屋子里马上暗了三分。
招娘放下盘子,曼妙舞动了起来,舞动间轻纱里偶有显现的柔白的长腿和胳膊说不出的勾人,但招娘并不多舞,勾起一个窄口瓶,又扭动腰肢三五下,顺便摇晃匀了酒浆,一个转身近前,往萧雨歇面前的白玉碗里夹了一个腌过的竹叶,瓶子一倒,一股淡青色的酒液流出。
“公子,这碗叫‘青云直上’,小可恭祝公子仕途顺遂,得偿所愿。”雨歇双手接过,品了一口,清香竹香,意境悠远。
招娘换了一套舞步,但是流程如斯,给扶风行的白玉碗里夹了一个酸杏,倒出来黄色的酒液,‘这碗是我们店最烈的酒,佐以重酸,名曰至情至性,不知少侠可敢一试?"扶风行一饮而尽,纵使喝过很多酒,依然控制不住口舌的咧嘴。
招娘一笑,对着秦梵音又扭动了起来,这次扭动间却时时面向梵音端详。终于勾了酒瓶,婆娑近前,本来进屋前她给梵音准备了一朵桃花,年轻的女子送桃花祝得佳婿最讨好,但她近前时已经改了主意,把那桃花往头上一别,只往梵音的白玉碗里倒了一杯透色的清澈酒液。
“我店的酒向来佐个物事,一为调味,二为意境,但是我端详姑娘半歇,觉得姑娘出尘,脑子里阅遍我会调的酒却是没有配得上的。今天我为姑娘创一个空碗的‘归去来兮’。”梵音品了品,不知其意,但觉其妙,饮了,只觉得辣口转了甜复归清淡,很有层次,也是饮过一谢。
招娘娉娉袅袅的退下关了门,三人又是坐聊了一会儿,饮尽了瓶中之酒。
“你说多少钱?”扶风行嚷嚷道。
“客官,四两”。这时候已经没有了招娘的身影,只有柜台后的掌柜,还有门口的壮汉。
“三杯酒四两?”这是宰人!
掌柜笑眯眯的:“客官说笑,这酒自是不值钱的,算店里送给三位的,但意境珍贵啊。咱们这四两,一两迎逢初春良辰,一两酬谢幽室玉盏,一两赠予窈窕舞娘,一两报答金口福言。”
“风雅无价。”萧雨歇抢过扶风行的钱袋,数出来四两银子,放在柜上,“谁让你非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