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当真以为我真那么想把她嫁出去吗,她可知我比谁都不舍,恨不得能一辈子将她护在羽翼下,可怎么办呢,人终有一死,她也早晚是要成家的,我不知如何为她铺平前方的路,本以为层层筛选一个各方面都极为靠谱的夫婿,便是对她最大的帮助,可你看,闺女为此都不知和我吵了多少架了,离家大半年不说,一回来我们便又剑拔弩张了。”
“千璃好酒,为迎接她回来,我特地从外调了一批好酒回来,可这么一吵,这会也只能是我独自一人在这和你碎碎念喝闷酒了。”
话落,祠堂内传来一声明显的吞咽声,穆震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穆千璃一听,眼睛都直了。
()她爹还给她准备了酒,现在她一口也喝不到!
祠堂里重重叹息一声,穆震哽咽了一下,低声呢喃道:“柳儿,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我所以为的好并不一定真是好,我也不该将我的思想强加给她对吗?”
“我只是希望她往后能过得好,能一世无忧,看她幸福快乐我在百年后才能安心来与你团聚。”
“可是,若她真的如此不愿,我是否不该再继续强迫她了,可往后她怎么办呢,当真就这么让她一直跟着我这个老父亲吗,那我死了之后呢,谁又能与她相伴?”
穆千璃站在门前,脑海中忽的领悟了一句以往在书中看过的话语。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担心她若真不打算成婚,几十年后独身一人无人相伴,也担心她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情窦初开,识人不清择错良缘。
这些以往在穆千璃看来压根就是无谓的担忧。
漫漫几十年,他却从现在就开始做打算,往后余生还长,他却着急忙慌巴不得下一刻就能安心。
可穆千璃似乎头一次有些理解了。
父爱浓重,他不得要领。
他们争吵冷战,他也备受煎熬。
穆千璃不知自己在门前站了多久,祠堂内的低喃声一直断断续续传出,穆震深深思念妻子的忧郁也逐渐散发开来。
她本想敲门进去,但抬起的手忧郁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只弯身将手中的吃食悄悄放在了门前,便沉默地转身离去。
翌日一早。
穆千璃从院中出来时,正好在前院碰见了正打算出发前去镖局的穆震。
父女俩先是沉默对视一眼。
怪异的氛围萦绕在两人之间,引得周围下人都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瞬,是穆千璃先微昂了下巴轻哼了一声:“不就是个男人吗,谁说你找的就一定好,你放心吧,若我真遇上了这么一个人,定会带回来让你亲眼瞧瞧,我找的可不一定比你找的差。”
穆震眸光微怔,很快又恢复如常,仅有滚动的喉结下一声不自然的轻咳。
而后漫不经心道:“瞧什么瞧,我想通了,什么男人能比你爹对你更好,你同我道个歉,这事就翻篇了。”
穆千璃瞪大眼:“都翻篇了为何还是我道歉,你分明就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
“我错什么了,你出门问问去,当爹的给女儿操办婚事还成错了,你道不道歉,不道歉我这就去带上那批酒,一会就给镖局里的兄弟们分了去!”
“爹!你都说了那是专门给我准备的,你不能全分了吧!”
“嗯,一坛不留。”
穆千璃咬牙,憋了半晌,蚊子般声细,含糊不清道:“对不起,行了吧。”
穆震唇角一扬:“好闺女,爹原谅你了。”
穆千璃气得不行,但想起昨夜自己在祠堂门前头一次听见这个男人脆弱又煎熬的样子,又只得鼓着腮帮子生生
咽下这口气。
不过好在,这事经由这么一闹,竟是顺利解决了。
穆震好似一夜之间想通了,不再逼着她赶紧嫁人,此前谈及的那桩婚事也打算就此作罢了。
父女俩重归于好,在和以往好似并无差别的相处氛围下,又增添了几分旁人不解仅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的相互理解。
平静安逸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
这日一早,穆震却忽的找来穆千璃,严肃却又踌躇,弯弯绕绕好半晌才道:“其实你那桩婚事是我拜托你姨母帮你精挑细选的,我把婚事作罢这事寄信给你姨母说过了,结果被你姨母劈头盖脸一阵骂,这事我做不了主了。”
穆千璃目瞪口呆地接过穆震递来的信纸。
信自京城而来,是她姨母所写,也就是她母亲的亲妹妹。
此前听府上老管家说,穆震与母亲成婚前就和这位小姨子不怎么对付,母亲走后,姨母更是好几年没给过他一点好脸色。
穆千璃这位姨母是个嘴硬心软之人,连穆震也说她就是嘴上厉害了点,但实则他们关系不差的。
但此时,穆千璃看着手中的白纸黑字,字里行间一点没辜负穆震所说的“劈头盖脸一阵骂”,甚至让人很难和住在京城那位雍容华贵气质出众的姨母结合在一起。
这叫关系不差?
穆千璃抿着唇不说话。
穆震指尖轻点着桌面,好似不着痕迹地把麻烦事给推了出去:“你要真不想嫁,要不你自个儿去京城和你姨母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