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惜挽端起玉碗,捏着小勺搅着,而后浅浅尝了一口。余光里,李黯并没有吃,一只手搭着几沿,那本名册就在他的手边,似乎只是看着她吃。
这样吃下一碗东西,当真可算是食之无味了。
好容易咽下去,她把空碗搁回几上。
“好吃?”李黯问。
徐惜挽看着他点头:“好吃。”
谁又会说他赏的东西不好吃呢?
李黯看着那只空碗,手指动了动,将自己面前的玉碗也推去对面:“朕的这碗也给你了,吃罢。”
徐惜挽一愣,便又端起这只碗。
好在汤羹做得正合适,即使再吃下去也不会发撑。她明白,他喜欢别人的顺从。或者最初进来时,对她的冷淡不理会,是因为驿站时对他的忤逆。
第二碗也吃了干净,徐惜挽拿着帕子擦拭嘴角。
“这样喜欢吃,朕让御膳房以后都给你做。”李黯道声,手里一整广袖,“你阿弟进宫,朕会让曹福去办。”
外面天色发暗,窗边早没有黄昏的柔光,起了微微凉风。
徐惜挽动作一顿,帕子在手里抓皱,没想到李黯在这个时候答应下。
“谢陛下恩准。”她从榻上站起,走到地上去作了一礼。
心中泛着复杂,因为可以见到阿弟。又略有悲哀,宫墙之内,再不能和亲人随意相见。
既然目的达到,她也不欲在留在这儿,毕竟进这御书房已经近两个时辰,心中寻思着如何个说法离开。
却在这时,门外头传来曹福小心的说话声:“陛下,先帝的廖贵妃求见。”
徐惜挽心中一阵松快,也就来了个名正言顺离开的由头,便顺着道声:“陛下事忙,钦元告退。”
说完,直接垂着头出了御书房。
等跨过门来,迎面而来一阵轻风,身上顿觉轻松。
而这时,廖贵妃款款而来,见着徐惜挽从御书房出来,面上一诧,而后笑着行礼:“见过娘娘。”
徐惜挽站在高处,看着站在阶下的廖贵妃,道了声免礼,遂脚下踩上长阶,走了下来。眼睛看着跟在廖太妃身旁的小女娃儿,团团粉粉的好生可爱。
正是先帝唯一的孩子,今年三岁的如瑶小公主。
“如瑶见过皇后娘娘。”小姑娘装扮得漂亮,像模像样的作礼。
“我是想来问问陛下,这关于中秋节的事,毕竟在丧期,不知道会怎么办。”廖贵妃说着自己的来意,手里抓着女儿的小手,“不想碰到娘娘也在。”
徐惜挽笑了笑,眉目柔和:“我同贵妃一样,也是因为仲秋的事。”
御书房门外,曹福等在那儿,不能让里面的新帝等着,廖贵妃看看女儿如瑶:“娘娘,如瑶年幼顽皮,烦你帮着看一下,我很快出来。”
说完,作了一礼,兀自走去了御书房。
这厢留下粉嘟嘟的小丫头,头顶梳着小包子一样的双圆髻,圆咕噜的眼睛盯着徐惜挽看。
“这是什么?”徐惜挽蹲下,看着如瑶手里提着的小鸟笼。
“好看吗?”如瑶说话奶声奶气,把鸟笼往前一送,“金丝雀,父皇给如瑶的。”
鸟儿美丽,那鸟笼更美丽,甚至用玉花和金丝做装饰。
徐惜挽点头,忍不住去戳下如瑶软软的腮颊:“好看。”
得到肯定,如瑶高兴地咧嘴笑,然后开始将这鸟儿的习性,爱吃什么,性子胆小经不得吓。
徐惜挽回头去看御书房,廖贵妃还不见出来,而曹福就站在门边上,见到她张望,笑着弯了下腰以示恭敬。
她有时想不通,曹福是怎么做到面对李黯都能笑得出的。
见如瑶乖巧可爱,徐惜挽干脆领着去了墙下看花草,起秋凉了,几丛菊花开得艳丽,一团团的簇着。
东极殿修建的威严,甚少有那怪石流水之类景致,多凸显皇家的底蕴厚重,也就墙下这几株花有生机些。
天色发黑,遥远的天幕冒出几颗星辰,闪着。
廖贵妃从御书房出来,脸上带着喜色,可见也从李黯那里得了恩准。这在意料之中,因为廖家同样是朝中一股根深蒂固的势力。
徐惜挽将如瑶交给了对方,简单话了两句,准备回自己的安寿宫。
才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声略冷的声调:“钦元皇嫂留步。”
徐惜挽脚步一顿,回身去看,见着李黯从御书房出来,正踩着台阶下来。
一旁,廖贵妃在两人脸上巡视了眼,遂领着自己的女儿离开了这里。
东极殿空旷的平地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相对而站,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
“你当初进东极殿,是因为钦天司给你批过命,”李黯开了口,“是罢,挽娘。”
徐惜挽心中一吓,以往是无人之时他才喊她名字,如今却是大庭广众,余光谨慎注意着四下,生怕被人听去。
“是。”她应了声。
李黯颔首,似乎在心中思忖着什么,随后淡淡道:“让你为先帝冲喜,因为他们给你算的是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