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青詞忽然覺得思緒模糊了片刻,周圍陰冷的氣息竟漸漸退去,變為了膩人的香味兒,似有奇異樂聲響起,曲調如綿延溪水,又似曠遠而來的低聲吟唱,令人聞之便不自覺地安心。
……還生出了想要去看一看的衝動。
不對,不對!
欒青詞迷迷糊糊地覺得不對勁,竭力在自己混混沌沌的思緒中掙扎出了一絲清明。
「不對勁。」欒青詞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三個字。
玉奚生這才發現欒青詞正皺著眉,緊咬住了下唇,神情迷離中又存掙扎,臉色都有些蒼白。
「小鸞?」玉奚生連忙將人攬入懷,沉聲喚道:「你看見什麼了?不繫舟里的東西連你都能影響嗎?」
「樂聲。」欒青詞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他頭疼得很,不甘沉溺的掙扎中,就好似有人撕扯著他的頭。
玉奚生一怔,臉色難看,低聲道:「小鸞,你聽見什麼了?沒有樂聲。」
欒青詞搖了搖頭,有些說不出話,他已經清醒許多了,也因此滿頭冷汗,有些虛弱。
「罷了,先回去。」
玉奚生眼神沉冷地最後瞥了眼不繫舟,將欒青詞打橫抱起便往回走。
第o17章。幻術
直到遠離湖面,那令人沉溺的樂聲才消失,欒青詞手挽在玉奚生肩上,緩緩吐出口氣,睜開眼輕聲說:「可以了,放我下來。」
玉奚生不為所動,三重雪宮的弟子已經圍上來,其他宗門也都紛紛上前。
「師尊。」謝庭蘭連忙問,「出什麼事了?師兄沒事吧?」
「沒事。」欒青詞已然恢復常態,推了推玉奚生的肩,「師尊,放我下來。」
玉奚生這才將人放下來。
欒青詞剛站穩,路松便憂心忡忡地問道:「青鸞君,你如何了?」關懷過後,他遲疑了一瞬,才接著說:「方才是怎麼一回事?」
欒青詞沒作聲,像是在想什麼,抬眸瞧玉奚生,問:「是幻術,你察覺到了嗎?像是妖氣。」
玉奚生像是想說什麼,眉眼間帶著點慍色,但最終說出口,只深深地看向小徒兒,「嗯」了一聲,又說:「還有別的東西。」
「有死氣,不像是活物。」欒青詞還有點頭疼,扶額揉了揉,才接著說:「不進入幻術範圍內便無事,有些像陣,但絕不是陣法,時辰……與時辰有關。」
路松再沉得住氣,這會兒也有些急,當即說道:「這湖,必定是這湖下有邪祟,青鸞君,不知可否……」
「不可。」玉奚生斷然回絕,今日來此的都在試探,根本就沒人打算真上那畫舫去瞧瞧,玉奚生自然也是,他微微眯眸,深邃雙目就這麼瞧著路松,帶幾分審視,「路家主,你為何如此篤定湖下有邪祟?」
畫舫在湖面上,失蹤的人都是上了那不繫舟,可路松卻一口咬定湖下有問題。
眾人一時間都瞧了過去。
路松見狀也嘆了口氣,猶豫了半晌,才說道:「玉宮主,在下……也不大確定,不過有一事,禹城百姓都知曉。當年路氏遷居禹城,恰逢皖湖有妖邪作祟,食人作惡,路氏先祖出手斬殺妖邪,自此便成了守護一方的世家,所以在下才猜測會不會是這湖底的邪祟。」
他猶豫不決,看著也不太確定湖下的到底是什麼。
玉奚生收回視線,也不知信沒信,應了一聲:「原來如此。」
「所以……」謝庭蘭沉吟道,「丟了的人是被吃了?用幻術引人過去,這東西不太聰明啊,鬧出這麼大動靜,還不知收斂。」
「也不盡然。」欒青詞說,「路家主,你說的舊事,是多久之前的事?」
路松回憶了一下,說:「六百年左右吧,六百年前路氏從西陵郡遷居至此,降伏水妖,族志是這麼記的,降伏而非誅殺,在下才猜測或許是先祖用了什麼手段,將湖底的邪祟封住,如今不知為何跑了出來。」
欒青詞暗自思量。
路松的猜測也不無道理,他想了想,回頭看向湖面,在這兒瞧,便只能遠遠看見那精緻奢靡的不繫舟,卻沒有在湖邊時所見的人影晃動。
「我再去看看。」欒青詞說著就要往湖那邊走。
還沒走兩步,就被一把攥住手腕,身後傳來玉奚生微沉的聲音。
「別莽撞,普通如今不會靠近皖湖,不急於一時。」
欒青詞掙動了一下,「我……」
「小鸞,聽話。」玉奚生加重了語氣,緊攥著那一截清瘦的腕,「今夜先瞧瞧,你若真想再查,為師與你去湖邊看看如何?」
欒青詞猶豫須臾,便點頭同意。
人群中卻傳來輕哼:「來都來了,還有何好拖延,若不上去查查,在外邊兒能看出個什麼?」
說話的是個身穿道袍的修士,手持浮塵,白髮白須,端的是仙風道骨,身邊跟著兩個道童,瞧欒青詞的眼神也多有不屑。
玉奚生「喲」一聲,上下打量那道人,「這又是哪方仙山的道友?」
道人回了一禮,仍不減高傲,「遊方道人而已,道號微雲。」
「哦,微雲道長。」玉奚生連禮數都懶得回,牽著欒青詞將路給讓開,對著湖面揚了揚下巴,「既然如此,道長且去查探一番,也叫我等瞧瞧道長的本事。」
欒青詞聽得想嘆氣,心魔與師尊的性格根本就正好相反,瞧瞧這挑釁人家時的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