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路松本就煩躁,當即呵斥,「慌慌張張像什麼樣子,好好說話!院子裡怎麼了?」
家僕哆嗦著說道:「屍體,路丘大長老的屍體!從天上掉下來了!」
路松臉上一瞬間血色全無,難以置信地動了動嘴唇,卻沒說出話來,心已經沉入谷底,他立刻衝出門去,果真見院子裡一具渾身血跡的屍體,應是從高處被拋下,已經摔得扭曲變形。
但那張死不瞑目的臉的的確確是路丘,睜著的眼睛裡都是血,大張著嘴,五官扭曲,形貌可怖。
路松足足愣了半晌才回神,驚覺自己出了滿身的冷汗,口中滿是苦澀。
路丘被折磨成這樣送回來,分明是三重雪宮在警告路氏……
「家主,這……」侍從臉色慘白。
路松擺了擺手,為了一把靈劍,這次不僅沒能達成目的,反倒徹底得罪了三重雪宮,還損失了路氏的大長老,簡直是得不償失,他沉默片刻後,苦笑起來。
「聽天由命吧。」
第o31章。殺念
路氏會半路劫殺在意料之中,但為了讓路氏安心動手,欒青詞才不得不做出已經與玉奚生離開的假象,因此遲了一步,若再晚片刻,只怕那六人都要死在路丘手中。
欒青詞懊惱不已,他原本以為六人聯手,哪怕是路松那把滄琰劍也能被抵擋一會兒,卻沒料到路氏藏著一個路丘,將路丘的屍體扔進路氏大宅後,警告已經足夠,但欒青詞眼中殺意未退,徘徊片刻,才猛地折返。
受傷的弟子自然不能再啟程,謝庭蘭安頓好他們後,便先一步帶著有蘇嬋的屍追上玉奚生等人,重安排人將送屍骸還鄉。
為了等欒青詞,玉奚生才命眾人都慢些。
等了半晌,欒青詞才坐在碧山暮上慢悠悠地追上來,一如既往地孤雁似的,離眾人都遠遠的。
「小鸞?」
玉奚生很快便湊來喚了一聲。
欒青詞沒應。
平素欒青詞也冷冷淡淡,但總會有點回應,這回卻半點反應都沒有,盤坐在碧山暮的劍身上,低低地垂著頭,就像沒聽見似的。
玉奚生覺得不對勁,連忙蹲下身,沉聲道:「小鸞,怎麼了?」
他這才發現,欒青詞的手極其不自然地虛攥著,指尖微微顫動,像是想攥緊又強迫自己放鬆,片刻後,他輕輕地說:「不必管我。」
玉奚生聽出他語氣的不自然,蹙眉道:「哪裡能不管你,是路家?他們幹什麼了?這群混帳,為師替你屠了路宅!」
玉奚生說得出就做得到,言辭之間戾氣洶湧。
「不是。」欒青詞低啞開口,指尖也不自覺地蜷起,連吐息都粗重了許多。
玉奚生盯他瞧了片刻,驀地伸手抬起欒青詞的下巴,於是驟然對上一雙血色的通紅眼眸,血玉一般剔透,卻盈滿暴戾狠辣,平日的他淡漠如水,此刻這靜水便好似沸騰起來,澎湃著滔天殺意,襯得他原本清雋的面容多出妖異之色。
他一直在竭力壓抑自己,忍到渾身發顫。
欒青詞自己也不知為何,去路氏扔屍體的一路上他便愈發煩躁不安,心中的殺念翻湧叫囂著要衝破理智,他甚至想乾脆將路氏全屠個乾淨。
想要看見鮮血飛濺,生命流逝,看他們在驚恐中慘叫著死亡。
欒青詞驚恐自己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想法,哪怕他並非人族,也不太在乎陌生人的死活,但從未生出過這種極端兇殘的念頭。
殺念猶如本能。
他茫然地想,所以這才是真正的我嗎…?
哪怕眼前的是玉奚生,他一片混沌的腦子裡只有本能的念頭,一口咬上去,咬在他的頸上,看鮮血噴涌……
這殺念來得不正常,欒青詞強忍著衝動,想要掙脫開。
而玉奚生的臉色卻沉了下去,他當即將手撫在欒青詞頭上,柔和似月光般的靈力便將他整個人籠罩,點點光暈散開,欒青詞意外地發現他那近乎壓抑不住的凶性竟然在開始減退,也不再掙扎。
「你用了咒術是不是?」
恍惚間聽見玉奚生低沉的聲音,欒青詞一怔,旋即輕輕點頭,有些狐疑。
這與他的咒術有關?
玉奚生沉默片刻後,無奈地嘆了口氣:「早與你說了,少用那東西,那路丘棘手到了要你這麼做的地步?」
那倒也沒……不過是為了省事,欒青詞沒敢說出來,他已經冷靜許多,甚至連眸中的緋紅都在漸漸褪去,儘管還有些後怕,但好歹是解決了危機。
這會兒才能沉下心來回想,他似乎的確是在殺了路丘以後,才漸漸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戾氣漸生,本以為是對路氏的怒意,可直到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殺戮欲時,才覺得不對。連三重雪宮的弟子在他眼中都是可以獵殺的對象,而且這咒術他根本沒用過幾次,用來殺路丘這樣修為的人更是頭回,哪裡知道會出現這樣的後果。
「我被咒術影響了?」欒青詞壓低聲問,他整個人都被罩在溫柔的靈氣中,心中的殺念被溫和地一點點撫平,周圍都充斥著玉奚生的氣息,溫和暖熱,像如春的旭日,讓人不自覺地想要親近,覺得安心。
他從小就被這樣溫和的靈力安撫過很多次,於是格外熟悉,甚至覺得玉奚生從未變過。
玉奚生撫著他發頂的手改去輕輕捏了一下臉頰,萬般無奈似的,嘆道:「咒術的確厲害,殺人於無形,可小鸞,為師不允你用自然有緣由,日後莫再輕易動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