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天地间寂寥无人。
要好好背下这些东西,那时的许星洲冻得鼻尖儿通红,瑟瑟地着抖,这样告诉自己。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手头这些苍白的笔记和书本能让我走到更远的地方能让我在我有限的人生中得到更多的机会,能令我彻底告别自己的故乡。
它能让我有活得够本的资本。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油菜田喃喃自语。
那是一个没有家的高三女孩的、最充满希望的自白。
于是清晨金色浅淡的阳光落在许星洲的线装本里,照进许星洲的地理课本和笔袋,她裹成个球,搓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咳嗽一边反复背自己的笔记和错题。
那时的天光,就与现在无二。
已经大三的许星洲觉得特别难受。
可是接着,许星洲又感觉到秦师兄温柔地亲了亲自己的额头,说
“睡吧。”
他们老秦家确实是挂牌敲钟过的家底,一到年关,求着他们办事的人一长串。那天周末,秦爸爸没去公司,在家里呆着,来送礼的人就络绎不绝。
许星洲和姚阿姨坐在一处。
阳光明媚,秦渡回家之后放松了不少,此时应该是在自己房间里打游戏,许星洲就和姚阿姨一起待在她的阳光房里。姚阿姨的阳光房应该是她的城堡、私人领域一样的存在,许星洲被她带进来时都惊了一跳。
玻璃房连着一个小温室,遮阴的那面墙上钉了一个巨大的书架,上头有姚阿姨近期去图书馆借阅的图书、课本和一些,甚至还有满满一格专门放她的笔记。
许星洲拿下来看了看,现那个绿色掉皮的硬皮本上写着88级数学,姚汝君。字迹秀丽端正,比现在生涩得多,应是姚阿姨本科时的笔记本。
许星洲由衷道“呜哇”
姚阿姨笑了笑,在长桌上摊开书复习,爬山虎缠绕攀爬在玻璃上,在冬日阳光下投出暖洋洋的树影。许星洲站在书架旁翻开那笔记本一看,居然是数理统计。
许星洲瞬间想起上个学期期末时,秦渡给自己补习应统的模样
这家人脑子都太好了吧深感平凡的许星洲,感到了一丝心塞。
那整整一格书架上,都是姚阿姨攒了近三十年的笔记和研究手册。
笔记本扉页的名字从姚汝君逐渐变成joanyao,从她本科学的数学再到后来又拿了hd的机械与应用物理笔记,再到如今她正在筹备考博的人类学。
许星洲好奇地翻看姚阿姨本科时的笔记,姚阿姨莞尔道“渡哥儿比我悟性高多了。”
许星洲一愣,回过头看了过去。
“渡哥儿比阿姨悟性好多了。”
姚阿姨看着许星洲,笑着说。
“他是真的很聪明,非常聪明无论我给他讲什么,他都是一点就通,小时候他姥爷特别疼他,就因为他那股古怪的聪明劲儿。”
许星洲抱着阿姨的笔记,微微一呆。
姚阿姨又笑道“但是他心思从来不在学习上,可惜了。”
许星洲也笑了起来,和姚阿姨坐在一处。
灿烂的、诗歌般的光线洒了下来。
那阳光房完全就是姚阿姨的自习室,爬山虎缝隙中落下无尽的阳光,落地玻璃外草坪绵延铺展。秦渡的脚步声从外面经过,接着他探头进来看了看,看到许星洲后道“晚上不许粘着我妈了,跟师兄一起出去吃饭。”
许星洲开心地嗯了一声。
然后秦渡得意地拿着两罐啤酒走了。
许星洲开心地说“看不出来,秦师兄好喜欢护妈妈呀。”
姚阿姨低着头看书,好笑道“护我星洲,他那是花喜鹊尾巴长,看不惯你在家里不粘他,过来敲打你的。”
许星洲一愣“诶什么花喜鹊”
姚阿姨忍笑道“儿歌,我们小时候唱的,下一句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许星洲忍不住开玩笑地问“那不是挺生气的么会后悔吗”
姚阿姨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好后悔的,儿子么,反正也贴心不到哪去。”
姚阿姨开心地道“阿姨还说过想要你这样的儿媳妇呢。”
许星洲想起曾经那些羞耻的树洞和交谈,真的觉得姚阿姨果然是秦师兄的妈妈,连那点恶劣都如出一辙
“没有这种女儿,”姚阿姨伸手揉了揉许星洲的脑袋说“有这种儿媳妇也好的嘛。”
“稳赚不赔的买卖,”姚阿姨笑眯眯地说“阿姨后悔什么呀”
许星洲脸都红了,忍不住在姚阿姨手心蹭了蹭姚阿姨的手心像师兄一样温暖,那是归属同一血源的、
“再说了,阿姨以前不是和你承诺过吗。”
姚阿姨笑道。
“你以前和我聊起,说你特别想要你师兄那样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