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然眉目舒展,他也没说什么,在床边靠了一会,某个瞬间,伸手牵了牵她。
两人各有各的事要做,都无意在秘境中多待,当晚便疾行出了秘境内围,抵达外圈之后便用上了空间裂隙,直抵萝州,等回到熟悉的宅院时,已经是两日后。
温禾安见到了李逾。
这五六日李逾当真是被四方镜和各种联络符轰炸,寒山门门主大发雷霆,怒不可遏,亲自来了条消息,让他得了,要做的事都做了,现在赶紧滚去秘境等传承。
但随着穆勒转醒,有人守着更让人心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擒了人,却从那张嘴里撬不出任何消息,真够叫人心里窝气,不甘心的。
穆勒被囚在李逾改置的一处地牢里,双手双脚都被九洞十窟那位圣者的手段禁锢着,浑身上下所有的东西都被摸去了,骨头却相当硬,任凭李逾说什么,用什么刑,愣是一个字也没
()吭。
李逾心头火气大涨。
兄妹两在小院里见面(),李逾将温禾安上下看了一圈?(),除了气息弱了不少,其他倒没什么,至少不是想象中一步三咳血,弱不禁风的破碎娃娃模样,这让他胀痛的眼仁稍微跳得慢了些。
“怎么样了?”李逾用手指搭了搭眼窝,问她。
“收获不错,想得到的都得到了。”温禾安接着道:“付出的代价,也比想象中小一点。”
她看了看李逾疲惫的脸庞,想来自打那日与穆勒打过,他大概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九洞十窟现在的局面,她也能想象得到,当下道:“你休息休息就去秘境吧,这里的事交给我,我来审。”
李逾不由骂了声:“一把老骨头了,还挺硬气。”
“他自然硬气。”温禾安意味难明地说了句,而后压了压衣领,一副有些畏寒的样子,话语仍是从容不迫:“寻常方法对他没用,不过,我和他是老熟人了,坐下来好好叙叙旧,说不准他能想明白松松口。”
世上之事,说来真是奇怪。李逾与温禾安并无血缘关系,在一起时彼此也是要多不待见就有多不待见,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什么话都往外蹦,可真见面了,仍有种,什么都不需要多说的默契感与熟悉感。
李逾没多说什么,道:“行。你进去吧。”
温禾安循着他手指的方向,进了地牢,地牢不大,一眼能看到头,只关了穆勒一个。
昔日威风凛凛,颐指气使,挥一挥手就能迎来无数附庸的天都元老,而今玉冠扯落,鬓发散乱,面容憔悴,被金色的光圈束缚手脚,吊在一口水池之中,浑身上下各种伤都有,水池中晕开淡淡的血色。
听到动静,穆勒只动了动手指,以为仍是李逾。
他被困在这里,自身难保,连求救的消息都给不出去,外面的消息自然也进不来,但他知道温禾安迟迟不出现是要做什么。
“是我。”
温禾安安然站了一会,搬了把椅子坐下,用薄氅衣将自己裹起来,她与这位天都元老不是第一回见面了,彼此是什么秉性都熟悉,连多看几l眼都没什么必要,察觉到穆勒倏的抬头看过来,她语调波澜不惊:“我猜,你这几l日应当在想,我一日不露面,便意味着温流光平安过了一日。”
“我现在出现了。你也能够死心了。”她堪称和煦地告知,声音慢慢的,有种钝刀子磨肉的残忍:“从今往后,没什么天生双感了。”
扫了扫穆勒一刹间目眦欲裂的神情,温禾安“喔”了声,好心解释:“你放心,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温流光没事,只是没有第二道八感了。”
她甚至表现得像个前来探病的旧友。
话语听着很是友好。
跟那日在小世界出手时凌然刻骨的强烈攻击性截然不同,反差大到像是身体里住了两个全然极端的人。
温禾安倒是认真看了看穆勒额角暴起的青筋,如此身份的上位者,平素最擅隐瞒情绪,叫人猜,叫人又惊又俱地瞎
()琢磨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现在情绪崩塌一角,表情都控制不住,可见心中的波涛骇浪,到了能将理智掀翻的程度。
“我听说,这几l日,你什么也不肯说。”温禾安咳了一声,身体确实还处于疗伤的恢复期,有点提不起精神:“一心心系家族的精神,不论你们与我说多少回,我确实也理解不了,装起来都到不了你们眼中的合格线。因此不知元老这一腔赤忱,是否当真无懈可击。”
“我今日还有别的事,不想在这多待,说几l句就走。”
“我知道你死撑着不说是在等什么,你帮天都做了太多事情,想来,天都圣者不会坐视不管,任家族颜面受损,你在等她出手将你救出去。不招,回去后,你仍是家族呼风唤雨的人物,招了,出去便是家族的叛徒,下场或许不会太好。”
温禾安看了看地面,温声道:“我现在告诉你,没有这种可能。你能想到的,我在出手之前也会想到。人人都怕死,我也怕,仍然如此做,自然是有了应对之法。”
她看向穆勒,平静地询问:“如果我没猜错,九州各圣者之间各有约定,在过去,现在,乃至将来的一段时间,需要安分守己,待在各自都城中心,不得轻易出手,对不对。”
鬓发的遮盖下,穆勒的瞳孔有一瞬的收缩。
“若是毫无顾忌出手,我自然担心,但若只是片刻间,我还是,能够挡一挡。”在这样的规则之下,其他家的圣者自然乐意添堵,会出来义正严词地阻止,且萝州属于九洞十窟,九洞十窟的圣者,不论表面偏不偏,心肯定是偏向李逾的。
温禾安拽开了椅子,起身,踏上台阶,走到水池边,散开的裙摆出现在穆勒的视线中,接着道:“我记得,当日家主闭关之事事发,封我修为的人里,你也在其中。而我这个人,向来只会将事情做得更绝。”
穆勒捏紧了拳,他不是什么没有经历过世面,随意一诈就举手投降的年轻小子,不是没有脑子,但正是因为有,才知道温禾安没有说假话,她是真的做好了准备。
因此心一沉再沉,喉咙干涩得不行,满腔狠话堵在里面憋不出来。
比封禁修为更过分的。
温禾安想废了他,叫他彻底做个废人。
“你若是不配合,我或许需要花比较多的心思去天悬家请人,但我可以做到。”温禾安负手,微微弯腰,说:“你可以吗。经络从此断绝,你满身修为,离圣者也不远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从此再无半分希望,你能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