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父亲去世后,她更是被余生的寄托都交付给他
她知道他的抱负,知道他一心求取功名,想为社稷为苍生立心立民,所以她做女红做刺绣,每晚熬到蜡烛快灭了才睡,就是想多卖些绣品给他做明年上京科考的盘缠。
可她等到了什么
她等到了一杯下了药的茶以及一个下流肮脏的男人
想到刚才的处境,想到她苦苦恳求许巍带她走,男人却头也不回地离开,明明天上还有太阳,气温也不算太冷,可谭柔却仿佛处于冰天雪地之中,冷得全身都在颤了。
“我带你进去”阮妤见她这般忙伸手扶住,低声劝说。
“不用。”
谭柔摇摇头,她面色苍白,脸上却还是带着从前的温柔笑容,柔声说,“劳烦姐姐替我倒一盏茶。”
阮妤点头,刚要进屋就听到身旁的霍青行说,“我去吧。”
男人说完就提步走了进去,没一会功夫,他就端着茶走了出来。
谭柔接过,朝人道了一声谢,而后一步步走向许巍,茶水尽数泼在男人的脸上,许巍还没醒来,身边的杜辉就被吓得尖叫出声,他是当真被阮妤吓破了胆,现在一点风吹草动就怕得不行。
“闭嘴”
阮妤知道谭柔有话要和许巍说,朝杜辉喝道“再吵就把你宰了。”
杜辉一听这话立刻闭紧嘴巴,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因为恐惧牙齿忍不住打起颤,他怕真如阮妤所说,忙咬紧牙齿,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他身旁的许巍也终于被这盏冷茶泼醒了,他刚刚醒来,还有些茫然,看着眼前的谭柔,他喊人,“阿柔”说话的时候觉自己浑身被人绑着,一愣,“我怎么”
余光瞥见杜辉和阮妤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他向谭柔求饶,“阿柔,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糊涂,你原谅我好不好”他说着想朝人身边凑过去,可他和杜辉一起被绑在柱子上,怎么过得去但他还是奋力想离人近一些,好似这样谭柔就会原谅他了。
“表哥。”
谭柔喊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模样。
她穿着一身嫩黄色的长袄,身形如弱柳扶风一般,可在这落日将下的傍晚却没有一丝怯弱之感,她就这样站在原地,微微低眉看着许巍,看着他奋力挣扎,看着他一身鲜血,而后在他微怔的注视下,轻声说,“我有话想问表哥。”
“你说”别说问了,就算打他,他也认了
“表哥可想过,我若今日当真遭人奸污,日后该怎么办”谭柔问他。
许巍脸色微变,在谭柔温柔的注视下,勉强露出一个笑,“阿柔,都已经过去了。”
“可我想知道。”谭柔看着他,嗓音温和,语气却不容置喙。
许巍似乎也看出她的坚决了,犹豫一番低声说,“杜辉和我说了,他只是,只是”那话太难以启齿,他甚至不敢去看谭柔的眼睛,只能低着头,“只是对你有意思,没有要做别的。”
“畜生”阮妤在一旁咬牙斥骂。
许巍听到她的声音,脸色又是一变,阮妤带给他的恐惧实在是太深刻了,他甚至不敢去看她,只能看着谭柔,“阿柔”
他因为挣扎用了太多的力气,此时脸庞通红,“你信我,我从来,从来就没想过放弃你就算,就算你真的被,被玷污了,你也会是我的妻子,我唯一的妻子”
“我们还是会像从前设想的那样”
“我会努力考取功名,会娶你回家,会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我们会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似乎想起从前两人灯下诉说这段话时的情景,许巍说着说着竟忍不住流下眼泪。
他是真的后悔了
他是怎么被猪油蒙了心,居然听了杜辉的话,做出这样的事
她是他的阿柔啊
是他,是他从小就爱慕着的表妹,是他要相伴一生的人许巍眼眶通红,声音也带了一些颤音,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痛哭道“阿柔,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
说话间。
应天晖从外头走了进来,他来得匆忙又不知道生了什么,刚刚听外头车夫结结巴巴吐出的话,勉强算是明白了一点情况,这会看着院子里的人,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阮妤刚要说话,谭柔却握住她的手,温声说“我来说吧。”
她最后看了一眼面前那个还在流着眼泪的男人,而后转身朝应天晖盈盈一福,“应捕快,这两人合伙想奸污我,请捕快大人带他们回衙门。”
“阿柔”
刚刚还痛哭流涕的许巍在听到这句话时,脸色霎时又变了,他似不敢置信,重新奋力挣扎起来,“阿柔,我不能见官,我不能去衙门,我要是去了衙门,这辈子就毁了”
他的科举梦,他的位极人臣全都会毁于一旦
他不住祈求,“阿柔,你想想我们的从前”见面前女人一点变化都没有,他突然又了狠,“你难道忘记姨母死前说的话了吗她让我们两个好好在一起”
“而且我是许家唯一一条血脉了,如果我出事了,你日后怎么去向姨母交待”
阮妤听得这番话,心里那股火气又迎上心头,这个混账东西到现在还想逼迫谭柔她刚要说话又被谭柔阻拦住。
谭柔一边握着她的手,一边重新低眉去看许巍,这个原本也算得上是清俊的男人此刻就像是个无能之辈只能拼命咆哮,不住恳求,连最后一丝体面都没了她突然就有些累了。
“许巍。”
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
这个第一次让原本还在不住喊话的男人也愣住了,他看着谭柔,听她说,“你说的没错,阿娘让我们两个好好在一起。”说着说着,她又笑了,“你放心,你若出事,我便替你守寡,我永远是你许家的人。”
“这样”
谭柔看着男人不敢置信的神情,轻笑道“你满意了吗”而后她就像是倦了一般,连看都不愿看他,紧紧握着阮妤的手,指节轻颤,低声说,“阮姐姐,我想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