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后厨无人说话,安静得很,只有柴火在灶里出噼里啪啦响声。许久之后,谭柔才重新开口,“我不知道阮姐姐经历了什么,但她是我见过最厉害人,她温柔,大度还会体恤人。”
她说起近来金香楼分红还有早饭摊事,看着阮庭之双目圆睁,笑了下,又说,“还有件事,阮大哥或许不知道。”
“什么”阮庭之看她。
谭柔问他,“阮大哥可知道我为何会来这。”
阮庭之奇怪道“不是因为谭叔叔事吗”爹娘没告诉他,他也只当他们姐弟是因为谭叔叔死,无人照拂才过来。
谭柔摇了摇头,淡淡道“是因为许巍和杜辉。”再次提起这两个人,她情绪已经变得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在说两个没有缘故陌生人。
这两个名字还挺熟,阮庭之想了下,“许巍不是你未婚夫吗杜辉”他凝神又想了下,问她,“隔壁村那个每天拽得不行小子”
谭柔点了点头,和他说起当日生事,刚刚说完,眼前少年突然猛地拍了桌子,转而又沉了脸跟只怒豹子似暴喝道“这两个畜生居然敢做出这样事”
他说完就冷着脸提步出去。
“阮大哥去哪”谭柔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忙跟过去,可阮庭之走得极快,她一时也顾不得别,只能去拽他袖子。
阮庭之被她拉住不得不停下步子,可脸色还是十分难看,转过头,黑着脸,“当然是去揍他们”
他跟谭柔虽然没见过几回,但他家老头子和谭叔叔是义兄弟,谭柔自然也算得上是他名义上妹子。
他怎么可能任由那两个混蛋这样欺负她
谭柔闻言却笑了,“他们早被阮姐姐送进牢房,如今已经流放到凉州去了。”
听到两人已经被流放,阮庭之心中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但脸色还是十分难看,咬牙啐道“便宜这两个畜生了。”
谭柔没接话。
见他没再往外头冲便松开手,仰着头和他说,“阮大哥,你刚刚问我阮姐姐如何,我如今和你说,虽然我和阮姐姐认识才不到两个月时间,但她是我见过最好人,如果不是她,恐怕我早就无颜活在这个世上了。”
“是她带我走出噩梦,带我重新生活,也是她予了我人生另一种可能。”她声音是那么缓慢,那么温柔,可她神情却始终坚定,“我会用我一生去感激她。”
想到阮云舒,她稍稍停了下,才又说,“云舒小姐我也见过,也好,但你要是让我在她二人之间选择,我必定是没法做到公平公正,可我没关系,我不过是个外人。”
“无论选择谁,另一个也不会难过。”
“可你不一样。”
谭柔一向是温温柔柔性子,此时看着阮庭之却神情严肃,声音也有些低沉,“我能看出你回来,阮姐姐很高兴,她也许并不像云舒小姐那样会撒娇,也不会说动人好听话向你直言自己心思,或许有时候她还会像一个长辈管束着你,让你不要做这做那,但阮大哥,你一定要相信,她是真真很喜欢你这个哥哥。”
“阮姐姐和我说过,”
“她说她从未体验过这样家人生活,她很喜欢也很享受如今生活。”
她言尽于此,未再多说,也不顾少年还怔愣着,朝人点了点头便打算卸下围布出去了,刚要迈步出去却听到身后少年哑涩开口,“谢谢。”
她停下步子,回眸看向阮庭之,抿唇笑道“不用。”她本性害羞内敛,平日虽笑也只是浅浅一抹,此时在这陋室之中却如夏日清荷盛放,阮庭之看着竟不禁眼眸微闪。
但也只是一瞬,他就轻咳一声,“你先等下。”
说完这句,他突然从脖子上解下一串链子,那链子用三根红线编成一股,底下却不似别人一般坠玉衔珠,而是坠着一颗狼牙。
谭柔陡然瞧见这么一颗牙被吓了一跳,好在她心性还算沉稳,见他拿着狼牙过来,虽然小脸微白,到底没往后退,问他,“这是做什么”
“我明日就要走了,之前我跟妹妹保证过以后少喝酒,更不会喝醉,但我昨日又犯了,”阮庭之脸色微红,有些苦恼,“我没脸再去和她说。”
“刚刚我跟自己承诺日后滴酒不沾。”
他说完突然把手里狼牙递给她,虽然一脸不舍,但还是咬牙道“这是我十岁那年猎狼打下牙,是我最宝贵东西,现在你先替我保管着,等我北羌打仗回来,要是做到了,你再还给我。”
说完他也不等谭柔答应,径直把狼牙往她手里一塞就提步走了出去。
谭柔手里握着狼牙,丢也不是,握也不是,见阮庭之急匆匆出去,倒是跟了几步,问道“阮大哥,你去做什么”
“有事,吃饭前回来。”阮庭之头也不回,杜家那狗东西虽然不在了,但他可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不仅仅是为了谭柔,也是为了阿妤和爹娘。
以前他最不喜欢以势压人。
可今日
他眼眸微沉,路过院子时候看了眼阮妤屋子,见那边依旧没什么动静,似乎是怕吵到她,他特地放轻步子,神色也变得柔和了一些,到自己屋子前,他又沉下脸,找出自己长枪,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应天晖正在屋顶上,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这副画面,皱眉坐起来,“你做什么去”
“找人算账。”顿了顿,又和应天晖说,“这事你不用管,我去去就来。”
他马就停在外头,翻身上马后,很快就不见踪影,应天晖哪里放心下,从屋顶一跃而下,霍青行听到响动,开门出来,问他,“怎么回事”
“阮庭之拿着长枪骑着马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只说找人算账。”应天晖皱着眉,“这小子一向莽撞,我得跟过去去看看。”
霍青行沉吟一瞬,倒是猜到阮庭之和谁算账去了,见应天晖要出去,拦了下,“他是去找杜家人算账。”
“杜家”应天晖脚步一顿,猜到是什么情况,又皱了眉,“那我更要去看看了,杜家那老头子一向狡诈,阮庭之那傻子肯定得吃亏。”
霍青行看着他说,“你去了他才不方便做事。”
见应天晖皱眉,霍青行垂眸看他,低语,“他如今是有官身人,杜家人不仅不敢对他如何,还得奉着他敬着他,可你要是跟去了,他们会拿你,亦或是你家人如何”
应天晖抿唇,倒是未再提步。
杜家虽然只是商贾之家,但对付他一个捕快还是容易,可他到底不放心,又说了句,“那傻小子不会出事吧。”
“不会。”
霍青行语气肯定,“只会一味莽撞行事人做不了将军,而他注定会成为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