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心中並無把握,不能確定自己能否順利見到皇上,更不能確定皇上是否會伸出援手,但是已到窮途末路,再沒有別的選擇。
又是整夜未眠,姜漣輾轉反側,面見皇上的場景在腦中過了無數遍,想不出最為合禮的言語,她是該直接跪地相求,還是稍加試探?又該如何提起往年舊情?
第二日天兒不好,遠際剛剛露出些蟹殼青,細雪便夾雜著綿綿的雨絲落下來,等掉了地悉數化成一灘水,鋪展著無盡的寒意。
銀月早早起來準備糕點,她從前家在荊州,最擅桂花糕,為了事情順利,還特意弄出精巧的形狀,又取了侍女備好的青小豆水,算好時辰往承樂的住處去。
承樂的住處在最東南角,雖偏僻且狹小,卻是由自己獨占,等閒侍從皆是住在通鋪的大房,僅是他這種裴瞬身邊最親近的貼身侍從,才有這樣的優待,不過這樣倒是便利了她們行事。
銀月一路默念姜漣來時的叮嚀,不能引得太多人注意,也不能太過刻意。
可她是第一遭幹這樣的事,即使知道不會危及任何人的性命,仍覺得心驚肉跳,剛剛靠近承樂的住處,那雙提著食盒的雙手便開始止不住地輕顫。
她暗暗罵自己膽小如鼠,狠狠咬緊了牙關,才不致過於失態,勉強能穩住雙手輕叩門扉,試探地問道:「大人可起了,奴婢是銀月,我們姑娘讓我給您送些吃食來。」
她太過緊張,聲音幾乎低不可聞,裡頭自然也無人回應,銀月咽了咽口水,隨之抬高聲音:「大人您在嗎?我是銀月。」
屋內有聲音傳出來叫她等等,片刻後,承樂開門走了出來。
他身上衣裳穿戴齊整,面上還帶有未乾的水漬,大概是剛剛盥洗過,看見是她還頗為奇怪,茫然地叫了聲「銀月」。
銀月滿臉堆笑,提高手中的食盒朝他揚了揚,「我們姑娘感謝大人昨日的照應,叫我給您送些糕點來。」
「這如何使得?」承樂擺手正欲拒絕。
「這是我們姑娘特意叫我做的。」銀月有意說出是自己所做,好減輕他心中負累,又道:「我是荊州人,最會做的便是桂花糕,大人一定要嘗嘗。」
承樂站在門前,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兩人僵持良久,她始終滿是真摯地等他回應,承樂終究是無奈放下了搭在門上的手。
銀月順勢進去後也不多言,徑直打開食盒取出裡頭的糕點,遞到他跟前,「大人嘗嘗吧。」
承樂一向話多,卻不大習慣旁人的熱情,他往後稍退了退,因為對她的殷勤並不作它想,直接從盤中拿起塊桂花糕整個塞到嘴裡,他是吃飯毛躁的人,又不愛吃甜食,來不及細細品味,便一股腦咽了下去,笑道:「味道很好。」
隨後他又撿了兩塊,便不肯再多吃,話里話外,有逐客的意思。
銀月有要拖住他的任務在身,斷斷不能在此刻離開,於是一味地裝傻同他閒談。
不過一刻鐘的時候,承樂猝然覺得心慌氣短,適才剛嘗過甜膩味道的舌頭隱隱發麻,胃中更是有什麼東西意圖往上翻湧。
他幾乎要吐出來,忙直言請她離開,「銀月,桂花糕就留在這裡,我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你了。」
話音剛落下,他便有些支撐不住,身體不可控制地往地上砸,他用盡最後一點兒氣力,勉強依靠在一旁桌上。
「大人怎麼了?」銀月佯裝驚慌失措。
「我……」承樂舌頭上的麻痛感蔓延到全身,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快的心跳,腦袋還在嗡嗡作響。
銀月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將他攙扶到一旁椅上,一壁給他倒青小豆水,一壁問道:「大人,您沒事吧?」
承樂想要回應,卻已經說不出話來,雙目似被蒙上一層薄紗,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只感受到銀月往他嘴中灌了什麼東西。
漸漸地,他的身體愈發無力。
姜漣不多會兒便趕了過來,她讓銀月扶住承樂,令他保持半弓著腰地姿態,掰開他的嘴將竹箸伸進他喉間,抵在他舌根處。
他霎時吐了出來,嘔吐的動作十分吃力,完全是依靠本能在盡力配合。
姜漣又給他灌了幾碗青小豆水,才翻找出昨晚的燕尾弓,又同銀月換了衣裳,拆掉滿頭釵簪。
眼見承樂的呼吸慢慢平穩,她低聲道:「照看好他,若有狀況便尋郎中來,到時候查出來,只說是我不慎沾到了烏頭粉,又捻了塊你做的桂花糕。」
「是,姑娘千萬小心。」銀月拉了拉她。
姜漣點點頭,臨到門前最後嘆了口氣,撐起油傘遮住自己的大半張臉,毫不遲疑地走進風雪中。
第9章
皇帝住在北邊,那兒的樓宇最為巍峨,一牆一瓦皆為能工巧匠所制,且正殿朝陽,在響晴日子的晌午,連暖爐都不必生。
姜漣順著遊廊過去,挑選的都是侍從較少的路,她心緒不寧,明明冰雪嚴寒的天兒,一路走過來硬是生出一身的汗。
守在皇帝住處的都是宮中侍衛,他們並不認識她,見她衣著只當她是普通侍女,照例詢問:「哪個院子的?來幹什麼?」
「回大人,是王爺院裡的,王爺叫奴婢給皇上送行獵用的弓箭。」姜漣打開錦盒,雙手高抬著承到他眼前。
那侍衛隨手在錦盒中撥弄一番,又上下打量了她,冷漠道「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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