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漣明白他的意思,按理說,裴瞬應該是最能救他弟弟的人,且她與裴瞬關係特別,她卻不求裴瞬轉而來求他,實在令人費解。
她略帶苦澀地笑了笑,不欲在他跟前評談裴瞬,只道:「我實在……沒有辦法,也知曉其中有為難之處,可皇上有沒有別的法子,能搶占先機救下他?」
皇帝眼眸沉沉,只等她這句話,此時此刻的心境,與自己想像中全然不同,他以為他會雀躍,可見到她的身不由己,竟只有慚怍。
他伸手拿過茶水一飲而盡,稍涼的溫度令他略微緩和,足以鎮靜地同她迂迴,「要在攝政王眼皮子底下救人,可要好好謀劃才是。」
第1o章
姜漣直到退出大殿,仍在想皇上那句話的意思,若說他應下了,卻又不給個準話,若說他沒應下,卻又實實在在地願意為她籌謀。
她再轉頭回望一眼殿內,見皇帝又端坐回案前,隔著殿中青銅鎏金火爐燃起的熱氣兒,看不見他的神色。
她暗暗喟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沒有可能出現比這更為落魄的境地了。
梁進撐傘出來要送她,她這才反應過來梁進早已經認出她,有些窘迫地笑了笑,出言推辭:「謝公公今日周全,可皇上在裡頭寫字,想是用得著公公呢,公公留步吧,我慢悠悠地溜達回去就是。」
梁進明白她的顧忌,左右不過是客套幾句,也算是做了順水人情,他客客氣氣地將她送下長階,掖著手笑道:「那姑娘路上小心。」
他適才在內室里也聽見了幾句零碎,什麼「玉鐲」、「生辰吉樂」的,他是自小跟在皇帝身邊伺候的人,連去平州那幾年,都是他隨侍左右,自然也知曉其中事宜。
早八。九年送出的東西,也不是獨一無二的貴重,姜家姑娘家中巨變,全家性命都未能保住,沒承想卻好好留存著一個鐲子,這樣的情意,別說皇上嘴都不打個磕絆就答應了她,這擱在誰身上,能不為之動容?
他心裡為主子高興,興沖沖地進殿,一壁為皇帝研墨,一壁別有深意地說道:「皇上,姑娘連那鐲子都留著呢……」
「那是假的。」皇帝出聲打斷他,又偏頭乜他一眼。
欺君可是大罪,姜家姑娘倒是豁得出去,可既然皇上都不曾戳破,那自然是無傷大雅,梁進低呼一聲「奴才實在眼瞎」,識相地捂上了嘴。
雖然已經過了許多年,但皇帝一眼就能看出她手上的玉鐲並不是從前那隻,可是這都不打緊,因為重要的不是物件兒,而是人的心思,她能想到靠著那玉鐲來求他,說明她還堅信他幼時的允諾,這何嘗不是一種難得的情誼。
不管怎麼說,她來這一遭都讓他舒心,若想長長久久地舒心下去,就得一步一步地將他們兩個捆綁在一起,現在她是被逼無奈,往後總有不由自主的時候。
他擱下手中的筆,吩咐道:「再派些人去查探刺客,務必要將人救回來,還有召她進宮一事,也要開始著手辦了。」
梁進不敢遲疑,「奴才立即去辦。」
皇帝點點頭,不忘敲打一番:「若是辦不成,你們、朕都趁早滾回平州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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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漣匆匆趕回承樂的住處,腳下太急,裙擺濕了一圈,連腳上的鞋都被污水弄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已經沒心思注意這些,隨意用帕子沾了沾,便進了門。
來回不過半個時辰,承樂已經吐了好幾回,銀月將吐的穢物收拾乾淨,又給他換了外衫,瞧見她進來,正要詢問事情是否順利。
姜漣沖她搖搖頭,手指指向承樂,示意她不要在這兒提及,又上前查看承樂的狀態,問道:「他怎麼樣?」
「吃的東西都吐乾淨了,青小豆水也喝了不少,想來應該無大礙了,適才醒過來一會兒,瞧著精神尚可,只是還起不來。」銀月為他攏了攏身上的衾被,心中仍覺自責不已。
適才他醒過來,還向她道謝,說是感激她在跟前照料,又問自己是怎麼了,她都不知該如何回答。
姜漣瞧他面色還有些蒼白,到底是不放心,囑咐道:「你還是直接去叫郎中來,別真出了事。」
她們畢竟都不精通藥理,且叫他吐出吃食、餵青小豆水也只是暫且緩解,僅憑她們二人看,著實不好判斷他的狀況。
銀月不敢再耽擱,又同姜漣將衣服換回來,慌慌張張便要出去。
或許是她們動靜太大,反倒驚醒了承樂,只聽他輕哼一聲,緩緩醒轉過來,待睜開眼看見面前的兩人,還有些反應不及前頭的事情,開口的聲音因為嘔吐而有些嘶啞粗糙:「姜姑娘怎麼在這兒?」
姜漣稍稍放鬆下來,輕聲詢問:「你現下感覺如何?」
「頭還有些昏昏沉沉的,倒是沒有旁的了,也不知今日是怎麼了,突然就覺得難受。」承樂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前額,自知臥於榻上實在失禮,掙扎著就要起來。
姜漣卻攔住他,「你現在還虛弱,先歇下吧,今日你這樣都是我的過錯,實在對不住。」
她面帶愧疚,明白到了這步,他早晚要知道自己今日是中了毒才致如此,與其讓他自己去問,倒不如自己先說出來,也好率先堵住他的嘴。
承樂滿臉不解,「姑娘何出此言啊?」
姜漣抿了抿唇,話說得半真半假,可歉意卻是由衷的,「我叫銀月給你送糕點來,見她許久沒回便尋過來,聽她說你是吃了糕點沒多久便開始難受,又是吐、又是頭暈的。我倒猛然想起來,早上的糕點是我親手裝的,但是裝之前曾碰過平日裡用的藥,裡頭是烏頭粉,想來是一時不慎,將烏頭粉沾到了糕點上,才致使你中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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