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漣不忍心再看,如坐針氈地微微背過面去,可她躲不過嘶聲哀嚎。
那人高聲慘叫著,險些要背過氣兒去,承安手上動作沒停,那人在地上打著滾兒來回躲閃,僥倖逃過一兩鞭子也無用,因為渾身早已經沒有一塊好地方,絲絲縷縷的都是鮮血。
同伴的慘狀像戲一樣在眼前展現,吊在眾人頭頂的那根線徹底斷開,他們有些支撐不住的歪倒在地,心中的寒意比身上的折磨冷上千倍萬倍,於是發了瘋似的求饒,「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屬下們知錯,屬下們無能。」
若知如今結果,當時就不該心懷私心,合該生生跳下馬去,給皇上當活墊子,甚至是丟了性命也不為過。
挨鞭子的人已經沒有了動靜,裴瞬抬手止住承安的動作,側身半倚在輪椅上,大有慢慢來的打算,他氣定神閒地抬手觸上姜漣的發,毫不避諱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
在這樣血腥的場景中,他們之間的親昵沒有半分旖旎可言,反而透漏著難言的詭異,連姜漣自己都覺得毛髮悚然。
太醫又來回稟:「王爺,藥已經給皇上灌下了,就看一個時辰內皇上能不能醒來了。」
裴瞬點點頭,終於放開姜漣的發,隨手指了指離他最近的一個人,冷冷旁觀,「左右白白等著也沒意思,不如就從這兒開始,每隔半個時辰拎出來一個,本王瞧瞧剩下的人有沒有福氣,還能不能躲過一劫。」
若能就地處決也算給他們個痛快,偏偏這樣一點點地磋磨,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指中的那個生死已被斷定,索性也不掙扎了,整個人都失了氣力,對一切的感知都遲鈍起來。
姜漣蹙緊眉頭,這還是她第一回見他對人行刑,原來單單一根鞭子便能令人痛不欲生,她聽著、看著,有種感同身受的隱痛。
在場所有人中,只有裴瞬的神色是輕鬆的,他心中其實沒底兒,根本不確定皇帝能不能扛過來,更不知道若出了差錯,往後的路該怎麼扭轉,可他不能在任何人跟前露怯。
第15章
整整一個時辰過去,皇帝那邊始終沒有動靜,有外頭侍從的前車之鑑,太醫們皆膽戰心驚。
裴瞬一把拽住為趙太醫的衣領,又用力一推,強迫讓他看向台階下滿身鞭痕的侍從們,並不多言。
除卻已經倒下的三個,其餘的侍從皆人人自危,滿是乞求的望向他。
無聲的威脅與央求令人心悸,趙太醫暗暗咽了口唾沫,幾乎連滾帶爬的往屋內去給皇帝施針。
又忙活了大半個時辰,皇帝才緩緩醒轉過來,適才的那劑重藥拱得他臉上潮紅一片,鬢下長發也被汗水沾濕,正貼在面頰上,愈發顯得虛弱。
裴瞬雖然腿腳不便,依舊坐到榻前,親手接過茶盞給他餵水,因為怕他喝得急會牽扯傷口,特意取了銀勺,彎著腰湊到他跟前,一點點餵到他嘴裡。
皇帝艱難吞咽下半盞茶水,苦笑著開口:「朕叫攝政王擔心了。」
「皇上言重了,您現在不是好好的。」裴瞬出言寬慰,心中緊繃的那根弦暫且放鬆。
皇帝喘了口氣兒,「是朕托大了,只想著去行獵,沒顧及到山上路滑。」
「是底下人伺候的不盡心。」裴瞬搖搖頭,「說起來,臣還要向皇上請罪,過來就見您受傷昏睡,臣一時衝動,責罰了伺候您的梁公公和侍從。」
既要先斬後奏,便沒有給他迴轉的餘地,皇帝聽著外頭人接連不斷的求饒,淡漠地「哦」了聲,難以自抑地咳嗽起來。
裴瞬俯身為他撫背順氣,半是敲打、半是警醒地說道:「臣一切為了皇上。」
皇帝目光還有些發愣,似乎是疲累到了極點,有氣無力地微微頷,再未開口。
裴瞬不好打擾,請命退出內殿,著人將外頭的侍從們暫且壓下,又召來趙太醫問皇帝的狀況,「你只管直說,皇上的身子現下究竟如何?」
這回扛過來了,不知往後還有沒有這樣兇險的時候,國祚之事,容不得丁點兒紕漏。
趙太醫弓腰伏的更低,不敢直說龍體有恙,可再看座上人凜凜目光,實在不能違逆,回話道:「卑職斗膽,皇上今日病勢,墜馬不過是誘因,究其根本,還是身子骨太弱,這是長久積攢下的病症,非一日所得,更非一日可消。」
言盡於此,都明白其中意思,只怕往後要不得安寧。
裴瞬久久沒有應聲,他在權衡,扶持皇帝和維持現狀,哪一種對他更為有利。
目光逡巡在內殿的帳幔上,思索再三,他突然俯身靠近趙太醫,以低不可聞的聲音詢問:「皇上這病症……還有調養的必要嗎?」
趙太醫大駭,失魂喪膽地跪倒在地,哆嗦著說不出話來,他不過一個太醫,在朝中微不足道,就算再借他千萬個膽子,他也不敢斷言此事。
裴瞬不為難他,略顯寬厚地伸手虛扶他一把,「去煎藥吧,等回了宮同其他太醫們好好商討,該如何調養聖體。」
趙太醫連連點頭,大有死裡逃生的僥倖,死撐著踏出院落,才驚覺渾身濕了個透,不由自主地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嗚咽。
門前侍從聞聲望向他,連帶著候在那兒的姜漣也心頭一震,她以為出了意外,攔住他便問:「皇上他……」
趙太醫不敢回答,怕猜錯攝政王的心思,踉踉蹌蹌往外走,這會兒的天已經將要黑透,他手中沒有提燈,還差點急得摔個磕絆。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