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不該是這個時候袒露一切的,可是事到如今,已經容不得他一步步籌劃了,他等了那樣久,不就是在等今日之後。
裴瞬慢慢頷,他當初的那句隨口之言竟成了真,羔羊果真是豺狼,不過不要緊,他會讓豺狼伸不出爪子來。
皇帝還惦念著殿內的姜漣,理應趁著這個時候叫她死心,又問:「攝政王為了一個林姑娘,捨出自己的得力幹將,值得嗎?」
裴瞬面無波瀾,「皇上以為,沒有行越軍,你就能贏?」
皇帝連聲說不,「我只是沒想到攝政王是痴情之人,多年仍不忘舊情,只是可惜了朕那老師的長女,跟隨你兩年不得名分,現下還要與旁人相爭。」
他仍為姜漣留有餘地,未將兩人之間的接觸吐露出來。
裴瞬聽他提起姜漣,神色這才有了變化,「這就不勞皇上費心了,說起來,她是我王府里的人,雖現在宮中為皇上祈福,倒不影響我見她吧?請皇上允我見她一面。」
皇帝並不阻攔,「好啊,你盡可去她住的宮殿。」
第32章
明明人就在興和殿內,皇帝卻直言讓裴瞬到她住的宮殿去見,姜漣在內殿聽著,只怕要露底兒,等裴瞬甫一離開,再顧不上聽見的種種,匆匆忙忙便要回去。
「慌什麼呢?」皇帝攔住她,適才毫無顧忌的對峙讓他酣暢淋漓,從最開始謀劃到此刻,忍耐那樣久,今兒是第一遭昂直言,不知將來會如何,但這會兒的意氣風發掩不住,流露到臉上,一掃往日的羸弱。
他看她神色倉皇,不由輕嘆,帶著憐惜,「何須急著回去見他,他已經徹底捨棄你了,不是嗎?」
這話直戳人心窩子,姜漣終於領會他說的那場好戲,原來是叫她親耳聽到,裴瞬為了林姑娘,連自己的左膀右臂都敢斬斷,而她自己呢,連救她親弟弟都要另求他人。
她在王府的處境在這場好戲中全然展露,一併揭開的還有她可憐的自尊,她明白皇帝的用意在於讓她看清,可她覺得難堪,為此不得不佯裝滿不在乎,「我知道,王爺與林姑娘自幼的情意,旁人不能相比,我也未曾動過別樣的心思,他們之間的事情對於我都算不得什麼,無論如何,此時我不該在你宮中,若是被旁人知道,總歸是不好的。」
她面上一派雲淡風輕,可那雙黯淡無光的雙眸出賣了她。
「何必口是心非。」皇帝直直地盯著她,意圖讓她的落寞無處遁形,待尋到那絲被捨棄的神傷,恍然明白過來,「你對他是有情的?」
姜漣自己都覺得震駭,她感念裴瞬的救命之恩,感念他給她機會毒殺仇敵,心甘情願長長久久守在他跟前,容忍他的無怒無常,這些她都只當是出於自己的感激,從未往情意上靠攏,經此發問竟生出茫然,因為除了感激,她還會為他的柔情動搖,為他和林姑娘的親密不悅。
她有種塵封的心事被戳破的慌亂,端正的腰背霎時垮落下來,不知該說什麼。
無言已經是最直接的回應,皇帝收回目光,剛因「宣戰」而燃起的鬥志落得潰敗,是他自作多情,真當她是身不由己,若她身處王府是無奈之舉,他尚可為之一搏,若她心中有情,那他又是何必。
他緩了口氣兒,垂掩藏自己的失意,擺擺手說去吧,「叫梁進領你走後殿那條路,那裡近些,興許還能比他們早到。」
姜漣謝過恩,嘴唇張合間還想再說什麼,到底是不曾說出口,她心中已然有了決斷,情愛不在她的顧念之中,既有林姑娘,她絕不能留在王府,讓自己本就不算舒心的日子再被妒恨和不甘塞滿。
一路疾步快行,趕回王府時裴瞬他們果然還未到,同住的幾個人對她的來去無動於衷,照舊忙著手中的事兒。
她強迫自己沉靜下來,細細思索在興和殿聽到的話,除了裴瞬對林姑娘的在所不惜,還有他與皇帝之間的交鋒,大約他自己都不曾想過,皇帝暗藏心計,他那樣自恃運籌帷幄的人,哪裡容得下旁人別有用心,只怕朝堂要震動一番。
至於誰贏誰輸,她甚至逃避似的不敢深想,這時有人進來傳話,說攝政王前來見她,順勢招手將同住的人都支了出去。
姜漣有些局促不安,短短几日發生太多變數,那日她毅然隨楊宜進宮時,從未想過她可能再也回不去。
承安將裴瞬推進屋內,片刻都不曾多留,便卻行退出。
裴瞬四下掃視過屋內,目光最終停留在她身上,坐在玫瑰圈椅上的人低垂著頭,未施粉黛、身著素衣,自有洗盡鉛華的清雅,又因為背靠軒窗,周身散下層光影,朦朧中平添疏遠之感,像是佛龕里的菩薩,可望而不可即。
他早已忘懷她進宮前兩人的爭論,兀自推著輪椅走向她,隨口問道:「進宮這幾日可還習慣?」
她點點頭,暗怪他三心二意,明明府中還有位林姑娘,偏偏還要到她跟前「賣弄」溫情,看著他漸漸靠近,下意識地側過身去。
他覺察到她的避讓,一口氣哽在喉間,上不來也下不去,他皺了皺眉,想斥責她又耍什麼性子,可還沒等他開口,她猛地抬頭望向他。
顧盼生輝的雙眸再也沒有往日的柔情,只餘下些虛空,卻是少有的膽大包天,毫不避讓他的目光。
他驚詫不已,斥責的話都忘了說,她卻悠悠開口:「等為皇上祈福過後,我要離開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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