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寶掙開他,眼眶紅紅的,皺起臉瞪他。
「別逼我發火。」陳是真氣得呼吸亂套,他盡力做到好聲好氣,「去洗一下腿上,一會兒都化成水了。」
苗寶繼續軸:你不要去上班,我就洗。
「你他媽有完沒完了?!這班我就還非得上,你再不樂意也不行!我不下井我拿什麼養你?你吃的喝的穿的住的還有學費哪來的?大風颳來的?理解一下我很難嗎?好好溝通很難嗎?」陳是真第一次氣得渾身發抖。
苗寶垂著頭,轉身坐回沙發茶几的縫裡。
「愛洗不洗,反正髒的是你。」陳是真說完去了書房。
苗寶早就料到陳是真會生氣,會說不好聽的話。但真的被陳是真兇,眼睛還是沒出息地滾出眼淚來。
這回苗寶笑不出來。
陳是真躺在書房的沙發上,先是給蛋糕店老闆發消息轉帳,讓她明天做個蛋糕,中午來拿。
發完消息,陳是真閉上眼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結果累得睡過去,醒來已經是凌晨三點。
陳是真開門出去,苗寶躺在沙發和茶几縫裡,身上的奶油已經洗乾淨,衣服也換掉了。
陳是真把小孩撈到懷裡抱到臥室床上,洗漱好關掉頂燈鑽進被窩。把熟睡的苗寶摟到懷裡,親了親額頭。
次日中午。
陳是真趕回家,換好鞋子擺好,一邊喊著苗寶一邊往關著門的臥室走。打開門,床鋪整齊,房間明亮乾淨,唯獨沒有苗寶。
「寶。」陳是真拎著蛋糕去打開書房的門,沒有,廁所廚房陽台,也沒有。
給他打電話,手機在書桌上響起來。
手機下面壓著張十塊和五塊的紙幣,旁邊放著苗寶裝貓鬍子的許願盒子,裡面有許多根貓鬍子。
陳是真想起苗寶寫過
——帶著願望的貓鬍子,要待在被許願人的身邊才會靈驗。
作者有話說:
苗寶(逃跑+窮困潦倒版):先,先還你十五塊!
陳是真(懵逼版):我寶寶呢?
感謝大家閱讀~!
第53章兒子
苗寶背著書包,拎了個小包就走了。
小包里裝著三套換洗衣物,書包裝了筆簾和兩個本子,一個記帳本一個寫字本,還有一件陳是真的衣服。
他不知道去哪兒。沒有計劃,臨時起意。
他漫無目的地四處亂晃,晃到下午一點,曬得難受,才決定打車去車站。
車站人群熙攘,苗寶買了一班時間最近的且最便宜的,目的地是Q城。苗寶坐上汽油味濃重、座椅常年不洗的破舊公共汽車,靠窗位置。兩個包抱在胸前,將前面的空間擠滿了。
車內味道很不好聞,苗寶拉開車窗,熱風湧進來,臉靠在包上,看著窗外。
有一個背著巨大肥料袋和編織袋的人,他看起來生活並不好。鞋子是最常見的布鞋,起了毛邊,露出一隻腳趾。衣服也很舊了,褲腳灰撲撲的。
他在跟旁邊的人講話,說一些關於找活的事情。
車站有很多人都和他一樣,從遠處來或者去別處打工。
陳是真養得太好,苗寶被他收留後沒吃過苦,好吃好喝供著,住在城裡,家和學校兩點一線,很少見到像這樣嘗遍生活疾苦的人。
苗寶看看身上的衣服,一件短袖都要三百多。以前買衣服陳是真還會帶著苗寶去,每回逛著逛著苗寶就找藉口,設計不好看,圖案顏色不喜歡,總之就是不要買。後來陳是真直接買回來剪掉標籤,退不了,只能穿上。
汽車啟動,在車外面的人6續上車,苗寶偏著頭看人,一個戴著遮陽帽和口罩的長髮女人拽著個男孩上車,男孩穿得破舊,臉上髒兮兮的,臉上的灰被淚水洗出兩道格外明顯的淚痕。路過苗寶這排時,女人小臂內側的紋身讓苗寶後腦一冷,立刻扭頭朝向窗外。
車上人都坐定,汽車終於移動,司機讓人把窗戶關嚴,要開空調了。
苗寶頭頂正對著風口,吹出來的風帶著股令人作嘔的霉味,頭皮涼颼颼的。苗寶木木地盯著車窗下面的棱,捂住鼻子,上面沁出許多汗。汽車過了個橋洞,周遭變暗,苗寶視線上移,透過車窗看到自己,臉色很差。
他摸出紙巾擦汗,拿了頂黑色棒球帽戴上。
坐在靠過道位置,和苗寶挨著的大娘看到苗寶戴帽子,搭話道:「小伙子,你不熱嘛?」
苗寶聞聲劇烈抖了一下,沒有看她,很輕地搖搖頭。
「你們年輕人皮膚就是好哦,細細嫩嫩的,男孩子都看不到毛的啦?」大娘一邊誇他一邊自來熟地伸手在苗寶小臂摸一下,像是要感受一下到底滑不滑嫩。
苗寶反應很大,差點站起來,極力朝座椅縮,像是要縮到椅子裡面去。
「哎喲,你這娃娃看著年紀不小,怎麼膽子巴掌大點兒啊。。。」
冷氣很足,霉味沒有之前那麼重,但苗寶覺得自己渾身要濕透。
隨著溫度降低,原本燥熱的車廂漸漸歸於平靜,苗寶也冷靜許多。那個小男孩是和自己以前一樣的。他手腕和腳腕都有淡得發黃的淤青痕跡。
跑掉一個還會有下一個。八年過去,這個五六歲模樣的小男孩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個。
後排斷斷續續傳來很細小的啜泣,沒一會兒又夾了些吸鼻子的聲響。
苗寶朝後偷偷打量,那個小男孩坐在最後一排的正中央,頭上扣著女人的遮陽帽,遮住他整張臉。女人坐在他右手邊,死死抓著他的右手。倚著椅背,合眼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