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大军离去后,伤兵规制前,皆需听云蔚然管制,如果他还能再开口的话。
可这些都不是云蔚然需要的,被遗弃在残破的营垒里,没有最急需的医护,那和等死无异。
第四天的时候,娜莎婆娑着泪眼给云蔚然喂米糊的时候,好不容易喂进去几口,就又呕吐出多少,甚至更多,眼看着活不了了。
呆、瓜兄弟和香焦人也是类似,身上的伤明明自个恢复了大半,身子却是愈憔悴。食物吃得不少,却是颧骨都饿凸起来,像仅包了层皮的人形骷髅,看着颇为瘆人。
不远处的战场遗址处腐臭熏天,蛆蝇满地。时不时膨胀大肚的尸身炸裂,惊得胖了一圈的乌鸦跳脚蹦远。它们虽食腐,却也受不了炸开的腐坏,一只只已经撑得飞都飞不起来了。
娜莎早已把眼泪哭干,笨拙得学着健妇,照顾哥哥和那三个学哥哥倒得很不是时候的“没用东西”。
被尸堆环绕的临时救护营地环境很恶劣,隐隐有了瘟疫的前兆。大家心里都清楚,再留这,好多人都会死。但是没人管,伤兵也没能力凭自个儿移营,所以也就这样了。
阮掌柜倒是几次想要自谋生路,可犹豫再三,还是很讲义气得留了下来,至少到这会为止,他还是讲义气的。
两个陌生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战场遗址上,时不时俯身翻看已经被剥走能用甲胄的尸身,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他们是从苏定方四面合围一锤定音的东北边战场一路寻过来的,可能是正好游牧至此的牧人,想顺便捡些好东西。
待其走近了,若是云蔚然看到这手长脚长毛旺盛的瘦子,和那牵着马的僧人,一定会大声招呼,“悟空师傅!玄奘法师!”
可伤兵们不认识,都木讷得或躺或坐在那杵着,随意得看一眼生面孔,就别过眼去,似是认命得只愿独自安静等待死亡的降临,不愿再被任何人打扰。
悟空率先寻到云蔚然处,皱眉看着他的伤口,有些不解。再看向躺周遭的呆、瓜和香焦人,眉头皱得更紧。闭眼踌躇感知片刻,不知道从哪抽出根长铁棍,高高举起,准备将昏迷中的云蔚然敲烂脑袋。
阮掌柜原本抱着一碗粥在旁边吸。见这场面,惊得连粥带碗往身后一丢,扑上去一把抱住悟空的细腰“你要干什么?快来人啊!杀人啦!打马匪啊!”想不到这怂货,危急时刻居然还有这么硬气的一面。
原本趴云蔚然身上打瞌睡的娜莎听了呼喊,惊跳起身。见坏人要害哥哥,扑上来抱着悟空的长腿张嘴就咬,那凶猛架势,就像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护食小奶猫。
悟空也没想到,自己的致命一击,猝不及防之下还能被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拦住,对这看着就不懂武艺,竟舍生忘死拯救他人的无辜凡人实在动不起杀心。
那个张嘴嗷嗷咬的小家伙,他本可以一绷肌肉就把她一嘴乳牙全给崩掉,却是对这小可爱更提不起伤害之意。算了算了,就当小东西拿嘴给自己挠痒痒了。唉!还真咬啊?都出血了。
还是玄奘法师快步赶到缓解了紧张气氛。他的佛家打扮在那,比什么解释都好使,出家之人连蚂蚁都不忍去踩,怎会无故杀生,定然是个误会。
玄奘法师看着大张双臂,哆嗦着护在云蔚然身前的阮掌柜,和躲在他脚边龇牙咧嘴做恐吓状的娜莎,朝悟空道“你啊。。。去别的地方瞧瞧吧,这里交给为师。”
悟空朝云蔚然努努嘴,又朝地上躺着的三人扫了一眼,将长铁棍不知道往身上哪一插。双手环抱架于脑后,吹着口哨迈开大长腿,继续晃荡去了。
“阿弥陀佛,这几位施主乃贫僧旧识,见其生死不明,可否由贫僧为其诊看?”
娜莎探出身,瞪着大眼睛奶声奶气道“大和尚你会治病?”
玄奘合十轻笑“略懂。”
娜莎上前,跳起身一把抓住玄奘的手,一边往云蔚然处拉,一边带着哭腔埋怨道“你怎么才来,哥哥快死了,你快给看看。”
那样子,分明是对玄奘给抱怨上了。抓着玄奘的手拼命往前扯,若是她有分身,定会跑后面跳着脚踢玄奘屁股,让再走快些。
玄奘不以为意,挂着笑脸,躬身让她好拉些。
来到云蔚然身旁,解开伤口包扎细心观察。又手搭额头,颈项,丹田处闭目体察许久,本轻浮笑意的脸上愈显严肃。再起身,查看呆、瓜和香焦人三人,喃喃道“竟是连理同枝,生死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