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參快刀斬亂麻,婉拒了方紅要上門的好意:&1dquo;不必麻煩了,方姨,我奶奶找慧圓大師算了時間,今天十點零七要準時上山,在鄉下住半個月。”
&1dquo;那是可惜。”
方紅仰頭嘖嘖看他高挺的鼻樑,回味無窮,攛掇著要他加自己微信。
手機離遠了調出二維碼,老年人專用機,反應很慢,冷不丁彈出一個巨大的黑色二維碼充滿屏幕。
&1dquo;既然回來了,多待幾天唄!再回鎮子來,姨帶你去廣場上見見街坊鄰居——長大了,真是長大了,這嘴巴形狀,這大個子,真是像——”
她倏地懊惱捂住嘴。
魏參無所謂地笑,沖淡了那一絲絲熟悉:&1dquo;不方便,姨,我帶了人回來。”
&1dquo;女朋友哇?”方紅肉眼可見的遺憾。
七八歲的孩子一眨眼就長成大人,魏家那個可憐的兒子回了孚林鎮,不出半個上午,這個消息就會傳遍街頭巷尾。
在這巴掌大的南方小鎮,只要年齡上了五十,就沒有不認識魏參的。
三年級那年,他吃了一整年百家飯,像一隻旅行青蛙,隨手提一窩行囊,今天住在方家,明天住在李家,一天換一個屋檐,以此來無聲表達對被送去院的牴觸。
滾燙的陽光曬到床尾,朝南的小臥室床上四仰八叉躺了個男人。
白背心,平角褲頭,十分不拘小節,他張嘴一圈圈打著呼嚕,聲音像團雪球,在喉嚨口撞來撞去,一縷閃著銀光的口水從嘴角流下來。
魏參一記霹靂旋風腿踹出去,氣沉丹田:&1dquo;馮笑!出列!”
&1dquo;嗷——到到到!!!”男人電光火石間睜眼,腦子還沒弄清楚狀況,身體先一步做出反應。
他眉毛不是眉毛,嘴巴不是嘴巴地揉著屁股滾下床,在床邊敬了個無比標準的軍禮:&1dquo;一等兵馮笑到!請長指——咦?”
馮笑睜眼,總算跟夢裡的美女吻別了,眼珠一定就看見魏參天神一樣偉岸的身軀逆光而立,手裡拎著一盒豆腐腦。
&1dquo;哎喲喂,隊座大人,下次能別這麼暴力叫醒了麼。”馮笑最會討好人,不值錢的小樣一擺出來,笑嘻嘻的,奶奶這幾天都被他哄得差點認乾兒子。
笑話,認他當乾兒子,不就成了魏參乾爹?奶奶慈祥的菊花皺紋都寫滿了疑惑。
&1dquo;丫給我差點嚇成抑鬱症。好不容易不出任務了,得,睡個覺都得控制在六個小時內,您這鐵打的身子,鐵打的心腸,到底什麼時候能松垮一把。”
馮笑跟在魏參屁股後頭去客廳,左右張望,奶奶不在家,放心埋怨。
平時這些事可不能提,奶奶心疼孫子,摸著魏參腿上的疤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再給她聽到這工作多危險,絕對會讓魏參換個活干。
三居室不小,一百多平,電視櫃的木紋紙皮包邊打卷,瓷磚地縫很白,卻幹得往外冒粉末,茶几上擺滿了針線,是奶奶正在勾的沙發套。
一間屋子,十數年沒人住,一朝回家,那股霉變、破敗的味道,如同割完草後被雨打濕的泥沼地,凌冽森寒,鈍鈍的鏽澀直往鼻子裡鑽,大夏天也沒個人氣。
白天太陽曬曬,蟎蟲味兒,枕頭對著窗戶拍一拍,飛揚的灰屑下起陣雪,洋洋灑灑蕩漾在空中,馮笑皮膚較敏感,連打好幾個噴嚏。
&1dquo;刀槍水火不等人,平時鬆懈了,出事就是幾條人命。”
魏參不能苟同地皺眉頭,將手工針織物品一齊塞進包,放到門口。
職業習慣,他隨時保持著警覺,觀察鞋櫃有幾雙鞋,毯子上有沒有灰,這些細節都能告訴他,家裡來沒來過人。
他們家是平房,帶一個二十平的後院,收拾掉布滿蜘蛛網的雜物,以及屋檐下的馬蜂窩,走出門去豁然開朗,能看到隔壁曬的衣服。
一水兒白色,圓領棉短上衣,下面一條竿曬了米白的休閒褲,褶皺捋得平平整整,地上擺著雙白球鞋,一套白無常裝扮,幽幽地在半空中垂著。
這曬衣服的姿勢真不多見,強迫症晚期。
不知道鄰居住了什麼人,印象里曾經是一對中年夫婦,跟他家一樣獨生兒子,女人成天燒香拜佛,等兒子一高考就離婚出家了。
那時候,門口過道擺著個紙箱,每天都放一碗香灰,魏參年幼不懂,還以為是垃圾,就默默無聞做好事幫忙倒了。
回家傻眼,沒想到那是人家供奉的簡易土地廟。
他媽給人家賠了一個禮拜的罪,送水果送豬頭肉,卻沒罵他。
母親是個溫柔的人。
魏參離開孚林鎮的那一天,隔壁剛好搬家,一輛大卡車,兩輛小貨輪,放滿了不知名的器械,看著像室內運動器材,但粉粉藍藍,還有縮小版路燈、紅綠燈、斑馬線,是給兒童過家家用的。
他瞥了眼,就拖著行李箱離開了,沒有打招呼,但有件事他記得非常清楚。
那天,有多達五十隻貓來給他送別。
院牆上,窗台上,文竹小盆栽,泡沫大蒜箱子跟醃菜罈,所有能站立的落腳點,都站滿了貓,腳步輕盈,優哉游哉地卷著尾巴,來回踱步。
黃黃胖胖的富態大橘、嘴角有塊黑的飛天狸花、秀氣的小玳瑁耳尖軟軟凹進去小缺口&he11ip;
品種非常多,多到魏參認不全,似乎還有西伯利亞叢林小流浪,貓咪們拖家帶口,細細地叫著,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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