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缓缓落下的时候,正是仲秋时节。
楼前的榆树的树叶已经差不多掉光了,只留几片顽固分子不肯搬家。
疗养院的地面已经被榆树的落叶铺满了,叶片不算宽大,上面还有些许水分,脚踩上去并没有“咔擦咔擦”树叶碎裂的声音。
陈轩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可可走在还未清扫的院子里,觉得脚下软软的很舒服。
“我在就跟你说了,把这几棵树换掉!换掉!换成柏树!这么乱!这么脏!还是个疗养院的样子吗!”
“老杨,别生那么大气~好不好我帮你问问不就行了?诶!陈轩!”
“王叔!”
“我问你啊,咱这院子种的榆树好不好啊?”
“还不错!春天能吃榆钱,秋天叶子落了踩上去也蛮舒服!”
“好嘞!你看,老杨,这里的病人都说没什么了,你老较真做什么,对吧?”
王鹏拍了拍杨阳的肩膀,试图把他的火气拍下去。
“那小子明天就出院了!你们一定串过口供了!我去找老6说去,明天一早就把指令下来!”
杨阳气冲冲地走了。
倒不是他多管闲事,而是榆树这种树确实有很多毛病,而其中一项就深深扎进杨阳的心里,让他无法容忍。
要知道,榆钱这个东西如果采收不及时就会到处乱飞,无孔不入。
如果家门口有榆树的同伴可以观察一下,每到那个时候,家里就会多很多带着榆钱的灰团。
而这些对于有些洁癖的杨阳来说,就是最纯粹的敌人。
“王叔,那就是杨副部长?”
“啊对,老杨,你们的副部长。你刚听到了吧,明天你就要走了。”
“嗯,多谢这段时间王叔的帮助了!”
陈轩有点激动,因为他至少一个月没出任务了。
“我呢?我呢?”
轮椅上的可可伸出手拽了拽陈轩的衣袖。
“当然也要谢谢你啦,不然我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会荒废成什么样子。”
这是实话,陈轩的身体在营养吸收上极其的好,如果没有辅以足够的运动消耗,就会在极短的时间里把体重翻一番。
而这一个月来有可可要陈轩每天陪她,倒是让陈轩得到了足够的锻炼,甚至比来之前还轻了五斤。
只是现在可可已经站不起来了。
存在附加在她身上的力量逐渐消失,她的双腿已经完全感知不到了。
可以说现在可可的生命就是看不到时间的定时炸弹,可能上一秒她还在王鹏的浑话中欢笑,下一秒她就死去。
陈轩心疼地推着可可慢慢悠悠走在疗养院的院子里,给她讲自己故乡的事儿。
王鹏跟陈轩打过招呼后就走了,可能是去找6部长,阻止他下达换掉榆树的命令。
一切都如此静谧、美好。每个人在干自己应该干的事,保洁阿姨把楼下杆子上晾着的床单一条一条收进箱子里,再搬进洗衣房,通知每个房间的护工来领取;食堂暴脾气的大爷也很安静,躺在食堂后门前的躺椅上,抽着烟,晒着太阳,眯着眼睛小憩;可可窝在躺椅上,睁着明亮的眼睛听陈轩讲故事······
可可打了个哈欠,拽了拽陈轩,说道
“陈轩,我困了,我要在老地方晒太阳!”
陈轩嗯了一声,推着可可来到了他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楼前的小马扎还在那,一周前除了下雨可可每天都要坐在那看天,给身旁的陈轩和其他来这里的人讲她经历过的,故事。
“我的故事讲完了,你的故事也听完了。”
可可这样想着,没有说出口,
“也许时间要到了呢。”
可可眯着眼睛看着太阳,向陈轩挥了挥手
“陈轩!靠过来!”
陈轩听话地把头伸过去。
“谢谢你呀!”
陈轩一愣,刚想回一句不客气,但是当他抬起头,轮椅上已经空无一物。
“时间到了吗。”
陈轩定定站在轮椅旁,双手不断摩挲着扶手和椅背,颇有些手足无措。
“这算什么?”
陈轩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