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无极殿
海公公低头哈腰,眼睛微微上挑偷觑着皇帝,心里却如百爪挠心,那个闹腾啊。
皇帝斜倚在榻上,老神在在地看一本游记。
陛下今日是不想听事了?海公公无奈摇头,这桩桩件件的事儿都得拿主意不是,如若任其展,局面会不会不可收拾?
“说吧,朕看你都把地面都盯出个窟窿了。”
皇帝好笑地斜睨着海公公。
“老奴……老奴就是好奇,为何被皇后软禁在这无极殿里后,陛下的心情似乎比从前还好些?”
言罢,老海公公都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他如今是真的老了,主次都不分了吗?多少天大的事儿等着陛下拿主意,他却先去关心这个事儿了!
“呵呵,你还别说,朕真的就觉得现下这样轻松自在许多!不用每日早朝,不用听那些人争来斗去,朕暗中把控全局就行。该办的事儿还是能办了,你说,朕的心情能不好吗?”
“陛下,只怕轻松不了啊,威风营传来消息,文家果然有了异动。”
海公公眼巴巴看着皇帝:您再不出去,事态如果控制不了该如何是好?
“噢?你且细说一下。”
“是,奴才们按您的吩咐,留意文氏姐弟的动向。前日,文尚书府里的大管家藏头缩尾地去了西市一家酒肆,说文尚书府上要宴客,听说这家酒肆的一道菜很有特色,叫黑……黑什么来着?哎呀,这不打紧,就是堂堂国舅府到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酒肆里定了一道特色菜,反正就是很诡异的样子。”
“不会是黑格吧?”皇帝促狭问。
海公公猛拍大腿,既惊且佩地说:“就是黑格!陛下真是英明睿智,无人能及!”
也没有外人在,皇帝横了他一眼:“朕也就是随口一说呢,还真是黑格?”
海公公往皇帝身前凑了凑,嘻嘻笑道:“可不就是这个奇怪的名字,所以说陛下天纵英明,老奴提个头儿就知道是什么东西。”
皇帝呵呵干笑了两声,扬了扬手里的书,道:“朕也就是随口问问而已,哪里知道就说对了!前日刚看到南诏风土篇,写到那里的人好吃一种美食,就叫黑格,也叫南诏生肉皮。”
“南诏?生皮?”海公公咂咂嘴,直摇头:“要说这南诏真是化外之民,都还生吃肉呢?!”
皇帝张口欲解释,又止住了,被老海带着越扯越远了!
“莫非文家和南诏有勾结,南诏现在很不老实呢!”
“嗯,威风营的兄弟办事还是很靠谱的。他们告诉老奴,现如今南诏王皮罗阁五十年纪,年富力强,后宫中最得宠的妃子是位汉人,十八年前进的南诏后宫。”
“十八年前么……”
海公公也沉默下来,再次垂头弓腰,他知道,在皇帝的心中,十八年前那个时间点,就是眉间刺,心上疤。
“老海,你让威风营盯紧了,文家极有可能通过南诏影响西北局势,达到打击萧天佑的目的!”
“那……如果是真的,咱们要干预吗?”
皇帝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毒虽然解了,他的身体也差了很多。
“老海,文家和萧家,就是祸害大越的虎豹和豺狼,朕现在是驱狼斗虎,想完全不伤及无辜,恐怕很难。且让他们盯着,看看再说吧。”
老海也叹:“是啊,驱狼斗虎,的确很难把控。”
皇帝又问:“你见过天一了?”
海公公的鲜活劲儿又回来了:“见过了,见过了!陛下,老奴之前实在没认出他来,他小时候可是个倔得不行的孩子,哪里会想到如今这么沉稳练达。之前老奴还以为他是那边的人,很给他摆了几次脸色呢。”
皇帝温和笑道:“当初随手之举,现在却得了大用,朕也是没有想到的!这些徐家军的遗孤当年都是你亲自去收救的,他们都挺感激你呢。”
海公公不好意思得直摆手:“嘿嘿,这是陛下高瞻远瞩,与老奴何干!这么说,威风营的那些好手,都是当年的那些孩子?陛下瞒得老奴好苦啊。”
皇帝冲海公公调皮地眨眨眼:“只有完全断绝过去的踪迹,才能培养出最出色的谍者和死士。何况,现在,你不都知道了嘛,你是当今除了朕外,第一个知道他们存在的人!”
“是啊,他们都是苦孩子,父兄没有死于战场,却死于自己人的阴谋算计,还落得个死后污名!叫这些孩子如何不恨?!”
海公公怔忡自语,随即又失色道:“当初救他们出于道义,如今重用他们可还是要慎重,毕竟……毕竟先帝也……”
皇帝站起身来,王者之气刹那汇聚,睥睨天下之势瞬间爆炸:“先帝已死,朕答应他们手刃罪魁祸且将来送他们去战场,拾回先辈荣光,血性男儿当知轻重,朕敢信任他们!”
海公公亦热血翻涌:“嗯,那老奴也敢信他们!”
“话说回来,陛下,那个南诏生肉皮到底好不好吃啊?”
再次咂嘴,海公公想活跃一下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