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謝照古又說:「為父已有了決斷,稍後回府便叫府醫給你下一劑猛藥,你吃苦大病一場,明日便不去跪了,為父入宮代你請罪。若是陛下無意要你性命,想來如此便能揭過去了。」
謝緣君也別無他法,畢竟當今陛下不是講理的人:「兒子無能,讓父親操心了。」
謝照古擺了擺手,又尋思著問:「你這幾日在宮中,可以發現陛下放宮人出宮的其他緣由?」
據陛下身邊的大太監九思所傳,陛下是嫌人多太吵,但大臣們總疑心有其他原因。
謝緣君思量後回答:「陛下這幾日只在寢殿裡休養,不似別有成算的。父親,依陛下往日性情,只是放人出宮、大建行宮,倒也不算出格,您是否憂思太甚了?」
謝照古嘆氣:「江自流三人死在翰林院的那場面你是沒瞧見啊……再且,此事不光是死了三個官員。江自流借科舉受賄一事做得隱蔽,陛下從何而知?科舉前夕換題,若是當時便知了,陛下又為何隱忍不發,前幾日才動手?還做得那麼明顯,怕人不知道似的。」
「緣君吶,如今陛下行事,不似往日那般『直率』了,你在御前需得更加小心才是。」
謝緣君垂:「是,父親……父親,淮清可是這幾日便要回來了?」
謝照古撫著鬍子,點點頭:「今日已收到摺子,淮清約莫後日便能抵達國都了。」
此刻承恩殿裡,蘭微霜正好在看謝淮清遞迴來的這份請安摺子。
雖然蘭微霜把批閱奏摺的權利交給了謝照古,但謝照古如今還並不敢真不拿他這個皇帝當回事。
所以重要一些的事情,謝照古經手過後,還是會讓人轉呈至蘭微霜面前、叫他過目裁定。不那麼重要的事情,謝照古也會條陳羅列總結清楚,讓蘭微霜知道,若是蘭微霜看過條陳想要更深入了解,馬上便有人送上對應奏摺。
蘭微霜覺得這個開端挺不錯,只要謝家往後有心,完全可以拿捏朝政走向,哪些奏摺涉及何事能讓皇帝知道、又有哪些可以隱瞞聖聽,全在謝家一派主張之間。
今日轉呈上來的摺子,其中謝淮清的請安摺子放在了最上面。
因為涉及謝家子弟,雖然這請安摺子不過是武將回京述職、即將抵達國都前例行要遞的文書,本身內容並無價值,但謝丞相為表避嫌,還是並未直接處理。
蘭微霜隨手拿起來看了看。
然後思索起謝家的情況。
謝照古府上曾有一妻一妾,妾室紅顏薄命、早年去世,妻室常伴青燈古佛、鮮少出門。謝家共有二子一女,謝緣君是眾所周知最受謝照古看重和喜愛的嫡長子,剩下的一子一女皆是庶出、皆頗具美名。
其中,謝家庶二子謝淮清,如今年二十一。
謝淮清自幼便才名遠揚,年及十六便考中文狀元,那時先帝還在位,對他頗為器重、允他自選任職去處,謝淮清本來該是文臣,卻自請去了邊陲做武將。
謝淮清一去五年未回,卻是屢建奇功、對大夏邊陲安定貢獻巨大,已經升至了大將軍,還有「常勝將軍」的美名遠揚。
邊陲武官等閒是不離戍守之地的,但謝淮清幾個月前又打了一場大獲全勝的仗,還讓虎視眈眈多年的金國簽訂了降約,大夏北境往後太平既定。
如今謝淮清回國都,既是述職、等待封賞,也是要看皇帝怎麼安排他接下來的去處。
這般年輕又功名赫赫的大將軍,父親還是當朝丞相,嫡長兄在翰林院任高位,闔家文武重職都占了個全,以皇帝此前暴戾多疑的行事作風,朝中不少人都覺得,謝淮清這次回來就該是再也出不了國都馥城了。
莫說是當今這位暴君,就謝家這滿門的情況,放哪個皇帝身上能不忌憚?
即便前幾日蘭微霜才將朝政大權交由了謝照古、還「放過」了謝緣君,但大臣們對謝淮清的結局仍不看好,覺得謝淮清此番回來,能活著過年都算當今陛下有理智。
而蘭微霜如今思索過後,還真沒打算再讓謝淮清出馥城、回去帶兵。
不過也沒打算弄死他,只是考慮到原書劇情里謝淮清的角色定位,蘭微霜想把謝淮清耗在國都而已。
第6章
原書劇情中,謝家滿門看似和睦,實則謝淮清與誰都不睦。
後來作為主角的謝緣君弒君篡位,謝淮清倒也不是對大夏和暴君有多忠心,就是看不慣謝緣君而已,便打著「匡正綱紀」的名號想要再造謝緣君的反,從邊陲一路集結了人馬趕赴馥城。
結果謝淮清這自幼習武、身經百戰的常勝將軍,死在了並不會武的謝緣君劍下……非要說的話,善游者溺、善騎者墮,這事兒倒也不是全然不可能,但就是叫人覺著無語。
蘭微霜打算把謝淮清留在馥城,這樣一個和主角立場相悖的人能派上用場,也能借他打卡一下暴君行徑、走走支線任務,而且說不定能改變謝淮清的結局。
好好的青年才俊,身強體壯沒病沒災的,幹嘛非得走英年早逝的路呢。
蘭微霜自己惜命,便也挺樂意惜別人的命,反正是順手的事,成不成也都看命。
第二天,到了往常謝緣君該來罰跪的時候,九思卻進來忐忑不安地通稟:「陛下,謝丞相求見,說是為子請罪來的。」
蘭微霜挑了下眉:「請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