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朝廷之所以规定官员不准经商,那是防止官员以权谋私。
而他的画作,价格公道不说,也从未用本名在画上落过款。
还有,那画铺掌柜到现在还不知桃源山人是朝中官员,所以自己根本算不上利用职权牟取暴利。
林远秋正想再说分明,却看见上首的景昌帝朝自己摆了摆手,这是不准备让他继续解释的意思?
秦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很快,他就听到圣上朝小桂子吩咐,“去宁寿宫,把那幅泷见观音图拿过来。”
宁寿宫?泷见观音图?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明白景昌帝让桂公公取画过来是何意。
宁寿宫是先帝的小书房,里面存放了许多先帝的遗物,而《泷见观音图》作为先帝的喜爱之物就挂在放置条案的壁墙上。
桂公公先是朝画上观音拜了三拜,随后领着几个小太监万分小心地用叉杆把画挑了下来。
半刻钟后,一副六尺全开的《泷见观音图》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只见画中的观世音菩萨慈和满脸,眼睛二分开八分闭,寓意着二分观外八分观内,二分观世间八分观自在。此幅画作,无
论在用笔,还是在着色上,都无可挑剔。再看观音身侧的善财和龙女,娇憨可爱,使得整幅画更多了跃然于纸上的神采,也让在场众人连声称赞好画功,好画功啊。
而俞御史,在看到画上桃源山人的落款后,顿时吃惊不小,难怪自己看这幅图的画工有些眼熟,这桃源山人不正是自己最喜欢的大家吗。还有,他家可有好几幅桃源山人的写意山水图呢。
只是这《泷见观音图》与今日自己参林尚书兼商之事有何联系?
没等俞御史和在场官员想明白,就听景昌帝肃声道:“此图正是林大人所作,父皇在世时,朕就听他说起过此画,父皇说,林修撰掏自家钱银开的作坊,却为定胡县、永宁州,以及石洲府的百姓谋了福利。且林修撰还用自家的银两奖赏了斩杀山戎人的众兵卫,并又拿出银子给二十六位山妻置办了嫁妆。父皇还说,林修撰这几年的画作所得,恐怕全都贴补出去了吧······”
······
那日散朝后,众官员竟没一人就户部尚书卖画之事有过讨论,因为压根不知道该怎样说起,你说林大人牟利吧,可人家把银子花在百姓头上眼都不带眨的,圣上说这是大义,可在他们看来,这分明就是十足的大傻子一个好吗。
只不过林尚书的画功实在了得,画的观音菩萨就跟活了一般,真真太让人震撼了。
而俞御史,自从知道林远秋就是自己最崇拜的桃源山人后,那紧跟着前头师生俩的脚步就没放慢过,话说他还想与人家好好探讨一番大写意的浓淡用墨呢。
都说对事不对人,俞御史可不觉得今日自己参林远秋的事有错。维护官风正纪,本就是他这个御史的职责,如今圣上既已着重表明林大人的大义之举,那么卖画之事就等于翻篇了。
而他,自然也是心服口服的。
丁侍郎和张侍郎是最后出的宫门,望着前头那抹高大俊挺的背影,两人的无力感更甚。
唉,谁能想到先帝和圣上早就知道了林尚书卖画的事。
最最可气的是,丁侍郎和张侍郎突然发现,他俩这次不但没压倒林尚书,反而给人家做了宣传,你看,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户部尚书画工不凡了,再加上今日圣上的肯定,日后林大人的菩萨画怕是千金难求了啊。
悔啊悔啊!实在后悔啊!
巳时末,景昌帝给林远秋的赏赐下来了。
一千两白银,绫罗绸缎二十匹,还有用木匣子装着的各式点心。
送赏马车一路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在离南锣鼓巷不远的地方,有辆青油马车驻停了下来,随后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掀开了马车帘,若此时周子旭和林远秋在的话,定能认出此人正是乌静先生。
只是比起当年的精神抖擞,这会儿L的乌静先生要疲惫了许多。
看到两大车送往林府的赏赐,乌静先生沉默良久,随后他放下车帘,吩咐车夫继续赶路。
许是寒风灌耳的缘故,马车夫扬起马鞭时,听到身后车厢有声声叹气传来。
乌静先生闭着眼,脑海里是林远秋曾经那句“当自己的名师,来一场无师自通”的豪言。
想起当时自己听到之后的不屑,现在要说不后悔那肯定是假的。
有时候乌静先生会想,当初若是收下这名学生,那么现下自己肯定不会像如今这般无奈。
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夺嫡失利,使得许多支持他们的官员或被免或被贬,而乌静先生两个在京为官的学生也在被免、贬的名单之中。
如今唯一让乌静先生看到希望的,就只剩下还在安州当着知府的丁德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