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陳尋低著頭看著眼圈微微泛紅的芸娘,語氣也?帶上了一抹難掩的無措,和脆弱之意,忙是道:「孩兒這十?年未有受得多少苦楚,倒是阿娘阿父擔憂牽絆孩兒十?載,才是為苦。」
「孩兒……」
「我兒,」芸娘搖搖頭,打斷了陳尋將要說的話,「你本就為天際雄鷹,是潛山臥龍,縱一時隱於山崖低谷,但遲早也?會震翼高?飛。」
「江左,困不住我兒。」
「所以阿娘早就做好了我兒闖蕩天地,久不歸家?的準備,所以,」芸娘嘆了口氣,抬手抹掉陳尋無意識滑落到臉頰的淚水,再有柔聲道:「阿娘和你阿父,雖牽掛惦念我兒,但卻從未覺得苦。」
「若是我兒覺得阿娘苦,」芸娘抬手摸了摸陳尋低垂著的頭,眼中?淚意也?再有明顯幾分,道:「那便是阿娘怕我兒在外?面累了,回家?還要強撐不累。」
「我兒要記得,」芸娘抓著陳尋的手,又微微仰頭,看著已比自己高?了不知許多的孩子,復以低聲道:「在家?中?,在阿娘這,我兒從不需要偽裝什麼,堅強什麼。」
「阿娘,始終站在我兒身邊,始終等著替我兒分擔一路上所受的疲倦。」
「阿娘,」陳尋悶聲低喚一句,淚水也?滑過臉頰,沁濕了身前人的手帕。
隨後不等芸娘再有說些什麼,他便又低垂著頭,抱住了芸娘,道:「孩子不累,真的不累。」
他呢喃著,語氣也?更有低了起來,「孩子已長大?成人,些許苦累對孩兒來說,只?能稱得上磨礪。」
「孩子只?怕,」陳尋微微顫抖著雙唇,再又抱緊了芸娘幾分,道:「孩子只?恐阿父阿娘太過擔憂孩兒。」
「孩兒,不怕外?界風雨,它們只?會讓孩兒越來越強,越來越無懼無畏,但孩子怕,怕阿父阿娘牽思孩兒,怕阿父阿娘因孩兒傷心,怕阿父阿娘太過惦念孩兒,以致神傷。」
芸娘聞言,邊抬手輕拍著陳尋後背,語氣也?越發柔和,再是道:「兒行?千里母擔憂,我兒在外?,父母牽絆本就為常理之事。」
「若是要阿娘和你阿父說不曾牽絆掛念於你,才是為假。」
「但,」芸娘抬眼看了看畫樓中?,那若隱若現的身影,在眉眼復又一低後,方再是道:「牽思掛念並非死結不可?解。」
「我兒每月都有書信寄回家?中?,我與你阿父也?知你近況。」
「故縱有擔憂,也?終有排憂之口。」
「所以我兒切勿將我與你阿父的擔憂牽絆,視為枷鎖。」
「我與你阿父,應是你疲倦苦累時,可?為休憩的島。」
「而不應是我兒飛翔天際的持線人,或拖累品。」
「我兒,」芸娘將頭抵於陳尋胸前,而陳懷安也?在此時緩緩從畫樓中?走出,在抬手拍了拍陳尋的肩膀後,他即是續上芸娘的話,溫聲道:「且自高?飛,我與你阿娘始終在你身後。」
「我們,從不是你的累贅和負擔。」
感受著肩膀傳來的,陳懷安的手心暖意,又感受著芸娘輕撫安慰似的拍打,在忽有緊閉雙目,以淚流不輟間,陳尋始終緊繃著的心神也?是有一松。
原先因十?年未歸家?,怕見陳懷安、與芸娘,不知如何與他們交談的無措害怕,再到待他如血親,始終關愛著他的長青家?老逝世?,而一直悶於心底的哀悸、悲傷,最後到外?界奮鬥十?年,長期於姜時堰和各路大?臣,爭辯機鋒,苦心算計,以致悶煩難消的心情,也?終是在此刻盡數消融。
……
時光如梭,又如白馬過隙。
匆匆三日過。
在有踏出陳府大?門後,趙宸原先入府時的擔憂哀痛之色也?一掃而空,換而為之的則是為滿面笑意。
他先前得到陳長青逝去的消息時,委實有大?吃一驚。
要知在他認知中?,陳長青雖年歲較高?,但身體卻仍是健朗有餘,甚至在年前他與家?中?族老前來拜訪對方時,對方還曾於射場之上,手握長弓,連發十?矢,完全不似體虛有恙的模樣?。
也?是如此,趙宸實是不敢相信,對方就這樣?猝然離世?。
再加上趙家?這十?年來的發展,多是與陳長青定下?,對方今朝這猝然離世?,對於陳家?而言是一大?損失,對於趙家?而言,更是一大?壞事。
畢竟誰也?不知道?上任的陳家?族長,會如何對待與趙家?的合作?。
是有系此因,在抵至陳家?時,趙宸不僅有對陳長青逝去的無措哀痛,更有著對陳趙兩家?接下?來合作?是否有變的迷茫和擔憂。
好在……
一切都沒有往壞的方向走。
甚至……
趙宸朝一眾陳家?人抱拳,笑著說了一句「告辭。」
同時眼中?笑意,也?越發熾盛。
此一趟,之於趙家?而言,為幸事,之於他趙宸,更是為幸中?之幸。
要知來陳家?這一趟,他不僅得到了陳懷安的承諾,得到了對方言說的陳趙兩家?合作?不變的回覆,更是見到他心心念念的陳尋,還跟對方定下?了聯繫之約!
是以在他收到趙淮承的書信急催,讓他早早起身趕赴玄都,使得他憑白少了幾日跟陳尋相處的時間時,他也?未有生出多少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