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老师!”岑谙两只手皆被一支没开封的白葡萄酒占着,他打车过来的,不巧车子离商务街还有将近一公里的时候抛锚了,剩下的路他拖着滞慢的步伐走完,这会儿戳在宽敞的楼道里,手还是僵冷的,“应老师!”
其实他不想再喊了,这个称呼最开始是应筵让他改口喊的,初时应筵听着很上瘾,到后面越来越无动于衷,直至他最不堪的一面刻印在应筵眼里,他叫着应老师说着对不起,可应筵的眼神冷漠得叫他如坠冰窟。
现在每喊一次,无异于他往冰河中又深陷一分,他盯着岿然不动的棕红色门板,泄了气般地收了尾音:“应老师。”
而且明明他刚才在楼下看见三十六层是亮着灯的,怎么可能没人在家呢,应筵只是不想给他开门罢了。
岑谙低头看着手里的两支酒,心想,又浪费了一次打车钱。
刚准备打道回府,门忽然开了,应筵立在当间低斥:“有门铃你不会按?”
岑谙往上抬了抬两支酒:“我腾不开手。”
屋里的暖气太招引人,比家里的小太阳舒服多了,岑谙不自觉靠近了一步,也没打算进屋,纯粹是想趁递东西沾一点暖意就走,谁料应筵侧身将门口这点空隙挡住了:“你过来干什么。”
然而就是岑谙向前的这一步,他不可避免地觑见了屋里的季青森,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径直从吧台边站了起来:“应筵,你让人家进屋啊。”
季青森看不见的正面,是岑谙看得清清楚楚的应筵阴沉的脸色,他脖子以下的整个躯体已经被冰河淌湿了,应筵的注视仿佛用冰雪最后将他的口鼻堵死。
按常理说,员工在老板面前再委屈也不会哭。
于是他在应筵让开的道里踏进屋,不逾矩多一步,把两支酒安然无恙送到了他面前,摆在了柜子上:“抱歉,我没穿工作服也没戴胸牌,应先生您可能没认出我。”
他又退了出去,仰脸咧起笑,眼睛却是空洞的:“我是工号o18,王哥喊我来送个酒,打扰了。”
第18章
紧挨电梯间有座区别于逃生通道的画廊楼梯,晚上亮的是感应灯,使用频率比电梯低很多。
岑谙踏上去时灯亮了,他脚步很轻,一直走到离两层之间的平台还剩三个台阶的时候,灯熄灭了。
他就此停下脚步,靠着墙面坐下来,然后亮起手机。
手机在出门上班之前是充满电的,忙活间没碰过,刚才打车过来耗了点电,现在电量依然稳稳地维持在9o%以上。
岑谙先给王睿了个消息,像是在报告工作完成:王哥,我把酒送过去了,应老师在忙,我没多打扰。
结果对方就回了四个字:榆木脑瓜!
岑谙摁熄了手机,电量没耗去半点。
动静不足以惊醒感应灯,岑谙被黑暗裹束着,想了很多很多事情。
他刚才随机应变的做法合格吗,相比起沙龙那次应该有进步吧。
原来在应筵这里不同人的待遇真的会不一样,例如季青森竟然可以坐在水吧里喝东西,是喝的热牛奶吗?还是他放在冰箱的那罐蜂蜜?不管是什么,都比他一进门还没喘上气就被扒掉衣服强。
季青森旁边好像还坐着个beta。这个beta也有水喝,那为什么别的beta可以有,就他得是例外?
应筵看他的眼神似乎很不耐烦,既然不喜欢,上次他提分手过后为什么要找他复合?怎么可以抱着他说想他?吻他时的深情和投入都是假的吗?
从哪一刻开始不喜欢的?昨晚吗?看见他隆起的腹部后吗?去勃艮第出差前为抑制项圈而起的争执吗?还是说从来都没喜欢过?
那么每次和他上床能有感觉是不是因为都在想别人的脸,从后面弄他是不是因为不想看见他怯弱的双眼,把他摁进枕头里是不是因为他的叫声会打断应筵的浮想联翩。
他那么差劲的人被勉强赋予一层那么优秀的幻象,应筵不觉得恶心吗?
岑谙感觉自己坐了很久,因为他在应筵家门口蹭的暖意已经在枯坐中散尽了,可他一看时间,才过去不到十分钟。
于是他又在思考,季青森会在应筵家里坐多久。
应筵会留他过夜吗?
岑谙开始觉得自己的脑子不正常了,里面植入了一枚带铁锈的刀片,使他无法再装下精算现值或趸缴净保费计算诸如此类复杂的东西,而是不停地勾画出一个因胡思乱想而伤痕累累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