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讀說到底,在普通人家那便就是個書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沈木魚即便是宰相之子,進了宮見了皇帝,那也只能當下人的份。
沈木魚聽出了嚴盛的言外之意,宮人是伺候陛下的,這紫竹軒沒有人伺候他一個小小伴讀,一切都得他親力親為。
原身被嬌寵慣了,在沈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根本沒和人玩過心計,現如今的沈木魚又是個還沒被社會磨平稜角的大學生,哪玩的過這從小在深宮長大陰暗扭曲的太監。
他是頭一次入宮,沒經驗,何況沈老頭也說了是進宮給陛下當伴讀,不是來當大爺,要他收斂著點脾氣。
嚴盛三言兩句拿皇帝當藉口,沈木魚啞口無言,又忌憚對方的手段,只好不情不願的開口,「不麻煩,多謝大人告知。」
嚴盛笑的很滿意:「陛下來前,奴會派人通知沈大人,還請沈大人及時清理,若是耽誤陛下的時間,大家都吃罪不起。」
掃地還不能讓凌之恆看見,沈木魚心說這是哪門子規矩,說不準人家養尊處優就喜歡體驗人間疾苦呢。
然而對上嚴盛渾濁的雙眼,沈木魚喉間一緊,脫口而出:「我懂!」
「陛下今夜要過來,那沈大人,再會。」
嚴盛又變回那副無害溫和的模樣,轉身離去了。
沈木魚盯著那襲墨綠色的身影直到看不見,才回過神來,抬起手抹了一把額頭,摸到了一水的薄汗。
嚴盛剛剛……是在威脅他不准和凌之恆告狀嗎?
沈木魚光是回想起那閹人暗含威脅的眼神,就止不住打了個寒顫,隨後不自覺的想起自己那一千兩銀票,驀然瞪圓了眼睛,如遭晴天霹靂。
他的錢白給了?!
這死太監拿了錢還威脅他!
沈木魚又氣又怒又心疼錢,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卻發現宮裡他誰都不認識,等到出宮還要四日後,這期間他壓根沒地方求助去。
沈木魚鼓起臉,心裡已經人身攻擊上升到嚴盛的祖輩上,餘光撇到角落裡安靜豎著的掃帚,怒火升到了極點,咬了咬唇,走過去踹了一腳,隨後一把抓過來,頂著一張幽怨的臉開始掃地。
死太監!勢利眼兒!
算了,反正他在宮裡除了陪陛下讀書也沒事幹,又不能出宮,就當打發時間了!
至少現在嚴盛只是讓他掃地,沒有要他小命。
沈木魚如是安慰自己,好不容易頂著一頭烈日把院子裡的竹葉全部掃乾淨,凌之恆的龍輦便到了紫竹軒門外,來接沈木魚一起起御書房學習。
嚴盛拿著拂塵站立在金色的龍輦邊,見到沈木魚頷見過,擺了擺手,命後面抬著小巧步輦的太監蹲下。
沈木魚向著凌之恆行了一禮,心中大為感動還是陛下心疼人,爬上步輦後便癱成了一塊餅。
只是還沒被抬幾步,才出了養心殿的宮門,就被抬轎的太監放了下來。
哎?
沈木魚茫然的看了看這四人,又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凌之恆。
凌之恆抿了抿嘴,圓圓的包子似的臉上滿是愧疚。
嚴盛替他解釋:「沈大人有所不知,宮內只有陛下和娘娘們可以乘轎,靖王爺盯得緊,出了養心殿,便只能辛苦您了,否則陛下又該挨王爺罰了。」
若是平時,凌之恆抄就抄了,也不能讓自己喜歡的朋友委屈,但他被他叔罰了四十五遍皇帝祖訓,抄不完,根本抄不完。
凌之恆低下了頭,嚴盛不知和小皇帝低聲說了什麼,只見凌之恆一張小臉皺的緊實,悶頭不語。
沈木魚苦著臉從步輦上下來,站到了金燦燦的龍輦另一側,苦逼的拎著衣擺步行。
嚴盛仿佛是為了監督凌之恆有沒有「違反宮規」,一路上都跟著,直到到了御書房外,才弓著身子恭送凌之恆進去。
靖王自上回嚴盛教唆皇帝偷用玉璽之後,便下了死令不准嚴盛進入御書房,甚至加派了兩名千牛衛專程守在御書房外,若是嚴盛敢踏足一步,便格殺勿論。
嚴盛瞥了一眼那門神似的兩人,臉上掛著笑,退到一旁,恰好能透過窗格隱約瞧見裡面上課的情形。
尚服局的採買宮女說的不錯,中書令的兒子果然同靖王和陛下玩的好。
嚴盛唇角刻薄的彎了下去,眸子暗了暗,揣著袖子低頭走了。
。
靖王府。
從皇宮出來的黑漆馬車在王府門口緩緩停下。凌硯行正準備下車,心形的白蛇忽然從他袖子裡滾了出來,還維持著被放進袖子時高難度廢蛇腰的姿勢。
白塗暗暗祈禱靖王看不見它,屏息凝神,偷偷支起尾巴尖想偷偷把自己挪走,卻被男人發現撿了起來。
白塗心如死灰,舔了一路已經舔不動了,硬挺的心形當即軟成了一條失去夢想的白綢,掛在男人手上搖搖欲墜。
凌硯行嗤笑一聲,從這沒骨氣的蛇上品出了幾分主人的影子,眯了眯眼,回想了一下吏部尚書和中書令那如出一轍的兒子,又坐了回去,撩開帘子,道:「去謝府。」
作者有話說:
謝·難兄·觀雪:你不要過來啊!
沈·難弟·木魚:要不我倆換換?
白·難系統·塗:你們知道讓一條蛇跨越物種當舔狗需要多大的心理素質嗎!
第31章病入膏肓
靖王的馬車行駛到了謝府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