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尚书看着手里的银子,感慨不已。只怪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瞧了康师傅,辱没了他的品德,觉得心中惭愧,于是诚恳地道:“康师傅,本官知道你是仁义之人,不图钱财。可你为本官做了这么大的事,本官若不报答,就有了忘恩负义之嫌。”
康恩道:“大人过滤了。小民若收了大人的这些银子,则成了自私自利之人。小民虽身为一介百姓,但能为建造佛仙殿出一份力,那是小民修来的福份,怎敢图谋回报?”康恩故意唱高调。
杜尚书听了感动不已,但总觉得不报答又过意不去,于是动情地道:“康师傅,你做事不图回报,也不为金钱所动,真是大仁大义的英雄,但本官也不能做无情无义之人。你既然不要钱,那么,本官就应允你,帮你做一件事。只要是本官能办到的,你尽管讲,本官一定为你办到。”
康恩赶忙摇着手,谦辞道:“小民不敢,小民不敢……”
杜尚书认真地道:“康师傅切莫客气,本官是认真的。常言道:受恩勿忘,有恩必报。又道:受之以桃,报之以李。你切莫推辞,就给杜某一个机会。你仔细想想,有什么愿望,尽管直讲。两天后本官再来拜访时讨教。”杜尚书讲完,起身施礼告辞。
康恩送走杜尚书,提着她送来的点心来到师父客房里,也想征询师父意见,看看让杜尚书给办件什么事好。他刚向师父讲了杜尚书来驿站的事情,师父就道:“杜大人身居如此高位,能亲自登门谢你,就说明人家没忘了你,你也该知足了。”
康恩却不以为然的道:“我给它出了烤木之法,解决了她大事。要不是我,说不定她就被她太师给革职了哪,来感谢我还不是应该的?”
师父劝慰道:“康恩,咱可不能这样想。官场之上,都是尔虞我诈,哪有什么恩情可言?过河拆桥,背信弃义者比比皆是。杜大人还能记着你,已经很不错了。常言道:施恩勿念。你切不可因此而沾沾自喜。你是知道的,官员们为了一点事情,说翻脸就翻脸,那脸变得比猴子脸还快。咱们千万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能人家给咱一句好话,咱就不知天高地厚;给咱一个笑脸,咱就飘飘然好似成了神仙。不然,会惹祸上身的。”
康恩本来心里挺高兴的,也想向师父讲杜尚书许诺的事,并征求师父的意见,看看让杜尚书给办件什么事好。但经师父这一通的说道和教训,心里甚是不悦。并埋怨师父太过小心,甚至是危言耸听。他想:那种恩将仇报之人是有不少,但杜尚书却不像那种人,从她的言行和神情看,她是真心要报答我。再说,我这小小木匠,建完佛仙殿就走了,又危及不到她的官位,她干么要与我过不去呀?是不是师父想多了,或是故意这样说,来吓唬我?如此一想,便恍有所悟:对了,当初我要向杜尚书献烤木之法时,师父说我太冒险,极力反对。现在把楠木烤成了,是不是师父觉得丢了面子?今日杜尚书又来看我,师父是不是心里不平衡,嫉妒了?若是这样,再告诉他杜尚书应允我一个愿望,那不是更妒忌?还是不说了吧,免得好心当成驴肝肺,伤了师徒感情。于是道:“师父,你说的话,徒儿记住就是。你也累了一天,就早点歇着吧,徒儿回去了。”
康恩悻悻地回到自己房里,躺在床上,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师父心眼怎变得这么小了?见不得我比他强?俗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平时不是也常说吗,希望我能超过你,也能为你争口气、扬扬名。可怎么到了真事上,就不是那回事了哪?看来,那些话都是说着玩的,是为了哄我高兴,让我多干活。也是讲给别人听的,让别人称赞你为师的大度、无私。真是人心隔肚皮,没想到师父也这样虚伪、奸诈。还说什么官场无真情,看来,这师徒之间也是虚情假义,嫉贤妒能啊!幸好刚才我没把杜尚书许诺的事告诉他,不然,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哪。那就把这当个密秘吧。是你说的,密秘就像人们说的师父手里的绝招,只能师父一个人知道,有了第二个人知道,就不是密秘了。你别怪我,我是跟你学的。于是打定了主意,不把这事告诉师父。可又想:给杜尚书要什么哪?给她要钱?可我已经推辞过了,再给她要,就让她知道了我那时是嫌钱少,自己的形象就会彻底地毁了,说不定还会坏了事。不行,不能再要钱,除非她再自愿地给我。给她要官做?肯定也不行,这女儿国里没有一个男人,招募我们的时候也讲了,建完佛仙殿就都回去,怎么会让我在这里当官?再说,当官的事,恐怕她说了也不算呀!要房子、要地?那也不行,要了我也带不走啊!这该如何是好?康恩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能向杜尚书要什么。她辗转反侧,心里不住地骂着自己:“康恩。你真是个大笨蛋,没用的货。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事,你却没了主张。”康恩直想得脑子疼,不停地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第二天上了工,康恩一脸地疲倦,时不时地还打个哈欠。工友们见了,都奇怪地看着他,以为他也去吃了腥,偷情过度。吴心安停下手中的活,戏谑道:“康师傅,你怎么也跟着李成孝学?尽吃野草,打夜食了?”
康恩听到“李成孝”三个字心里就窝火,竟然还是“跟李成孝学”,就更来了气,忿忿地想:这不是说我康恩本事不如他李成孝吗?我能想出烤木方法,他李成孝只会做那偷鸡摸狗的事,怎能和我相提并论?于是不屑一顾的道:“你别拿我和他比,他那水平,给我提鞋我都嫌他手指头粗。”
工友们听了哈哈大笑。康恩看得出,工友们是在嘲笑他。
吴心安笑道:“康师傅,你真能磨瓢。”他止住笑,抬头看了看天,又一本正经的道:“真得好好谢谢你,刚才还是满天的云彩,我们还担心要下雨,这会又云开日出,晴空万里了。”说完,又奸猾地笑了。
康恩没明白吴心安话的意思,狐疑地道:“你说的啥意思?”
韩玉树笑着道:“你这还不明白?他是说,是你吹的呗!”
韩玉树这样一说,又引得大家一阵大笑,康恩的脸“唰”的一下子就红了。
李成孝也带了嘲讽的口气对吴心安道:“你尽磨瓢,想跟我学,有那本事?”说完瞟了一眼康恩,还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干活的白菊。
这些天,人们渐渐的把佛仙殿殿檩的事淡忘了,李成孝也不那样自卑、胆怯了,也敢接大伙的话茬了。
康恩气得脸色发白,但又找不到他们的话柄,只能忍气吞生,将怒火往肚子里咽。心想:好你个李成孝,从我一来工地你就欺负我。我使了那损招,居然没弄死你,算你命大。我本想不再与你计较,可没想到,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我,我怎能忍受?我要再想一法,整治整治你,彻底出出这口恶气。
吴心安见康恩沉默不语,又道:“康师傅,说实话,你还真比不了老李。你看人家,大难不死。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不?人家又和京都城里的娘们好上了,天天去睡,还不花钱,你有这本事吗?”
李成孝听了还故意做出自豪、得意之势。
康恩简直气炸了肺。他心里极度地不平衡,万分地气恼,心里暗暗诅咒:“李成孝,我要让你不得好死。”于是燃起了报复之火。
第三天,天黑不久,杜尚书一身便装,只身一人,悄悄来到驿站——她不想再惊动驿丞,更不想让人们看到她老来驿站找康木匠,以免引来闲言碎语和无端的猜测。
她见康恩客房的门敞着,没有亮灯,轻轻地敲了敲门框,道:“康师傅可在?”
康恩听出是杜尚书的声音,忙答道:“大人请进。”说着便去点灯。
待康恩点着灯,杜尚书已跨进了房门,并随手将房门掩上了。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
康恩请杜尚书坐下,无话找话地道:“小民住处简陋,大人不要见怪。”
杜尚书道:“都是本官照顾不周,还请康师傅包涵。”
康恩意识到自己话语有失,忙不好意思的道:“请大人原谅,小民嘴拙,词不达意。小民不是那意思,请大人不要生气。大人能将小民安置在驿站,已是对小民的无比关怀,小民感激不尽,哪还敢嫌弃?实属小民口误,望大人不要在意。”
杜尚书笑道:“康师傅也不必这样紧张,虽然咱们是官民关系,但你给了我莫大帮助,这私下里可以当做朋友,彼此不必这么客套。”杜尚书与康恩套着近乎,也是为了让康恩放松心情,不要这样拘束。
康恩听了心里暗喜,但嘴上却道:“岂敢,岂敢。”
杜尚书并不愿在此多停留,直接了当的道:“康师傅,我今日来,就是想听听康师傅有何事需要我做?”
康恩虽然有了主意,但仍表现出犹豫的样子,道:“大人,小民岂敢有非份之想?”
杜尚书干脆地道:“常言道: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你不必客气,也不必顾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为你去做,真是做不到的,你可以再换一事,我绝不会怪你。这个,你大可放心。”
康恩见杜尚书把话讲到这份上,再不提真错失了机会,便鼓足了勇气,道:“大人既然这样讲,小民也不再客气,小民求、求……”康恩越说越紧张,越说越害怕,磕磕巴巴地“求”了半天,也没说出要求的事情来。
杜尚书直为他着急,道:“康师傅,你直说,究竟要我做何事?”
康恩把心一横,低着头,呜呜哝哝的道:“杀了木匠李成孝。”说完又担心起来,感到自己提的这个要求着实过分,只等着杜尚书斥责。
杜尚书听了猛的一惊,心想:康木匠怎么会提这样的要求?他与李木匠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值得把他杀了?不由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康恩以为杜尚书不同意,忙道:“没有、没有,算我没说……”
杜尚书深感为难,沉思了片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甚感尴尬,无奈之下,只好起身告辞,道:“康师傅,容我回府考虑考虑。”然后,缓缓走出房门。
康恩见了杜尚书这般反应,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办了件大错事,傻愣在那里,连送她都忘了。
这正是:为图一时嘴痛快,旧怨未消新恨来。昨日伤痕尚未愈,今日又招杀身灾。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