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医别无选择,只好依照魏丞相吩咐,赶紧将药丸用酒研开,再用温水冲化,亲自尝了些。片刻后,见没有毒性反应,才胆战心惊地给皇上服下去。
在场之人无不提心吊胆。尤其是魏丞相,他见皇上服下了药,才真正害怕起来。虽然他以为这是仙药,但他毕竟只是猜想,万一这药有问题,那他的罪孽可就大了。不仅他的身家性命保不住,而且他的整个家族都要遭了秧。他紧张得手心出汗,脊背发冷,心都要跳了出来,一个劲地暗暗祈祷:“菩萨保佑,皇上无恙……”
刘太医早已吓得满脸汗水,全身筛糠。
在场之人都大气不敢出,整个寝宫死一般宁静,人们的心跳声都能听到。过了好一会,才见太宗皇帝的手微微地有了些动弹,随即就听到他喉中有痰,“呼噜”“呼噜”作响。魏丞相赶忙上前,亲自托着皇上的背,给皇上欠起身来。这一动,就见皇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痰来。痰吐后,竞睁开了眼,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道:“憋死我也——”
众人见皇上醒了过来,喜极而泣,纷纷伏地叩头,山呼:“皇上万岁……”
可是,没想到,到了夜晚,太宗皇帝又遭遇鬼魂袭扰,说着鬼魂来索他性命的话。人们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开国公秦琼见太医们束手无策,异常着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着了戎装,持械值守在寝宫门外,以期能镇住这些鬼魂,使皇上不受惊扰。尉迟恭见了,也来到寝宫外,与秦琼一起,一人守卫在寝宫门外的一侧,共同为皇上守门驱鬼。果然,这一夜太宗皇帝未再遭受鬼魂骚扰,不再喊叫。
魏征又想起那疯癫和尚,想他一定还会有办法,彻底治好皇上的病。于是,派出人员,在整个长安城里寻找。果然,有人在城南的观音庙里找到了他。
魏征得知,只带了一名随从,着便装,来到观音庙。见了那疯癫和尚,首先向他叩谢救驾之恩,然后又道:“高僧,我皇陛下服了您的仙药,虽然醒了过来,但却仍是神志恍惚,语言混乱。魏征斗胆,烦请高僧,再施一剂药,使我皇陛下康复如初。魏征不胜感激。”
和尚道:“我这一颗驱阴回阳丹,本可使你家皇上康复如初的,怎奈你等疑心太重,尝了那药,因而药量便不足了,也就不能使你家皇上完全康复,留有了病根。我这药哪似你宫中,一个方子可抓许多付,吃个没完?十几年我才能配齐一付。一付药,也只能做成一丸。因而,我再没有了。”然后取过蟒袍,交还给魏征,道:“还给你。夜里盖上他,还确实管用。贫僧也要谢你。”
魏征道:“高僧若需要,您再用就是,或是魏征取些被褥来给高僧御寒,可否?”
和尚道:“不必如此费心。贫僧挨饿受冻惯了,享不了那福。”
魏征只好接过蟒袍,道:“高僧,我皇陛下夜里恶梦,梦见宫里鬼魂叫嚣,不得安宁。有秦国公与尉迟恭二位国公夜里在宫门外值守,方才得以消停。但我皇陛下又觉二位国公太过辛苦,于心不忍,于是左右为难。魏征斗胆,敢请高僧到宫中,为我皇陛下把脉诊病,驱鬼除魔,使我皇陛下早日安康。魏征在此先行感谢。”说着,又向和尚叩头。
和尚感叹道:“贫僧见你如此谦卑,对你家皇上又是如此忠心耿耿,贫僧真是于心不忍。我就随你到宫里走一趟吧。”
魏征听了喜极而泣,忙叩头感谢,然后起身,引领和尚进宫。
和尚来到太宗皇帝寝宫,并未诊视太宗皇帝病状,只察看了寝宫内一番,然后又来到寝宫外,细细观察。魏征和大臣、太医们等,紧跟其后,以便聆听和尚吩咐。
和尚看完,回到寝宫里,对魏丞相道:“寝殿内阴气过盛,寝殿外阴魂云集,若要暂时保得你家皇上安宁,这寝宫门外,需日日有开国武将佩械把守,方能镇得住宫外那些野鬼游魂,使其不敢骚扰才可。”
太宗皇帝听了,道:“高僧,两位开国公,夜夜在外值守,朕心里着实不忍。还望高僧再谋一策,莫让二位国公如此的辛苦。”
和尚道:“陛下如此爱惜臣子,贫僧甚感敬佩。陛下可让画师,将两位国公的威武形象画下来,待贫僧做法后,将画像贴在宫门上;再在寝殿外,迎门处,立一个宽一丈二尺九寸,高九尺九寸的千年木屏风,屏风漆成深紫红色,屏风正中镶嵌一个高二尺九寸,宽一尺九寸的椭圆铜镜,铜镜用老桃木镶框。这样便不需再用国公值守,也能保陛下暂时高枕无忧。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不得长久。”
太宗皇帝沮丧的道:“高僧,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和尚道:“陛下之症,乃因昔日征战杀戮过多所致。那些战死在沙场上的军士们的魂魄,滞留于他乡,居无定所。又加他们思乡之情,因而,每到夜间,便出来游荡,发泄心中愤懑,故而骚扰了陛下。若要去其病根,一劳永逸,却也并非毫无办法,但只是颇费周折。”
太宗皇帝急切的道:“高僧有何妙法?快快请讲。”
和尚道:“贫僧刚才讲过,陛下之所以受鬼魂袭扰,乃是因为,这些孤魂野鬼居无定所所致。陛下若能遣使大唐国里,佛心虔诚,佛法高深,德高望重之僧,到西天极乐佛国雷音寺,取回大藏真经来,超度这些亡灵孤魂,使其心有所向,身有所栖。这样,他们就会安定下来,便不再出来游荡,自然也就不会再骚扰陛下了。陛下便可得以长久安宁。”
太宗皇帝听了,连称“极是”。于是,颁诏全国,广选高僧。
话说金山寺,有一和尚,法名玄奘,年纪二十岁,长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面慈貌善。此人自幼为僧,从小受戒,一心习佛,悟性极高。他做人又诚实,恪守佛门戒规,修身养心,谦恭为人,谨言慎行,无处不用佛门戒规约束自己。因而,深受师父喜爱,众僧敬佩。
玄奘虽然年轻,但他已是博览经书,并且广游明寺,遍访高僧。因而,他佛法精深,百般经典,无所不通。其佛门学识,已达到“炉火纯青”之境地。
玄奘得知太宗皇帝在全国遴选佛道精深,德高望重之僧,委以重任,到西天佛国去取大藏真经,心中兴奋不已,便跃跃欲试,要参加全国僧人选拔。但一想到自己年纪尚轻,恐遭人耻笑,心里又犯了嘀咕。心想:全国明刹大寺的高僧众多,怎会有我辈崭露头角之机会?却又不甘心。于是,怀着惶恐之心情来到禅房,欲向师父表述心意。
师父见玄奘犹犹豫豫之态,全然不似往昔干脆利落的样子,便知他心中有为难之事,不等他开口,即问道:“玄奘何事?这般犹豫样子?”
玄奘道:“师父,玄奘自幼习佛,佛心至诚。也读了百般经书,拜访了众多明刹古寺之高僧。弟子斗胆,自以为博采了众家之长,也有了些佛道。今日听闻,我皇帝陛下,在全国招募去西天取经之僧人。弟子不忍错失这次机会,故来向师父讨教,依弟子之现状,能否参加皇帝陛下之遴选?”说完,怯怯地低下了头。
师父道:“玄奘,常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虽博览了众经书,又拜访了明刹大寺,也确已是精通佛道。但佛学博大精深,学无止境。玄奘不可自大,固步自封,止步不前。”
玄奘诚恳地应道:“师父教诲的是,弟子一定谨遵师父教诲,潜心研习。”
师父又道:“玄奘,你虽非我大唐国顶尖僧人,但你天生聪慧,悟性极高,前世又有佛缘,只要潜心习学,持之以恒,定能比肩国之高僧。”
玄奘听到这,已明白了师父是委婉地拒绝了他参加全国僧人比竞之事。道:“师父教诲的是。”便要转身离去。
师父道:“玄奘且慢。”师父叫住了他,又道:“玄奘,你欲参加我们僧人比竞,这是好事,既能促进你研读经书,又能博学他人之长。对你大有裨益,师父怎会不同意?但且记住,万不可自大、自满。”
玄奘听到师父同意了他参加僧人比竞,高兴不已,道:“谢师父,玄奘一定谨记师父教诲,虚心向尊长们学习。”
师父又诚恳的道:“玄奘,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没了信心。国内顶尖高僧,虽然渊博于你,但那些尊长都是年世已高,难以承受西天取经路途之艰难,并非是最合适人选。你既有博学之功,更有身强力壮之体,被选中去西天取经之人,并非没有可能。为师望你摒弃杂念,专心应承。为师静候你的佳音。”
玄奘激动得连忙施礼,道:“谢师父,玄奘定当百倍努力,不负师父之期望。”
玄奘拜辞师父,高高兴兴地回睡房,打理行囊去了。
玄奘打理好行囊,便来向师父辞行。道:“师父,弟子去也。弟子受师父养育教诲这么多年,师父恩重如山,弟子无以为报,唯有一心习佛。临别之际,请师父受弟子一拜。”说着,跪在师父面前,“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思绪万千,动情地道:“徒儿请起。”然后又犹犹豫豫的道:“师父年世已高,你若被皇帝陛下选中西天取经,为师恐怕是等不到你凯旋之日,便已驾鹤西去了。为师心中有一秘密尚未告诉你。以前不讲,是怕你受此影响,不能专心致志习佛。今日再不讲与你听,为师于心不安,终生遗憾,也对你不公不平。”
玄奘见师父讲得严肃,不禁疑惑地道:“师父,何事让您如此忧心?”
师父道:“是你身世。”
玄奘一直认为自己是被父母遗弃,因而内心深处对父母始终有一种怨恨。现在师父要提他身世,便有一种抵触情绪。于是,淡淡的道:“师父,玄奘自幼由师父抚养长大,又教导玄奘经法,您便是玄奘亲人。玄奘已绝俗世之念,其他之人,与玄奘已毫无关系。”
师父道:“玄奘,你是出家之人,不再念记往昔俗家之事,自是可嘉,如此才能静心、养性,修得正果。但你身世非同寻常,为师不能不告诉你,不然,将永世成谜,为师死难瞑目也。”
玄奘无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