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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鈞行恍然大悟。

後來6鈞行又66續續地問了幾個問題，林雲笙都能用相對易懂的例子幫他解釋清楚。

「我記得你說過……」林雲笙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歪著頭回想，「你沒談過戀愛對吧？」

6鈞行反應慢了半拍：「啊？」

「那喜歡過人嗎？」

6鈞行還是頭一回被人如此直白地問這種問題。

他看著林雲笙，把頭搖得飛快，下意識地緊張起來：「沒有。」

「放輕鬆，」林雲笙低頭，去系自己腰間即將散開的綁帶，「我又不是什么正經老師，不抓早戀。」

6鈞行盯著他手上的動作，對此不予置否，心想一般老師也確實沒可能，穿著女士睡衣給學生講課。

「其實不管有沒有喜歡過人，最好都別在考場上寫戀愛。」林雲笙只是忽然想起來，他忘了把這點寫進資料里了，「像你們這個年齡段，從戀愛里獲得的人生體悟，大多都達不到中影考官對愛情刻畫的要求。」

6鈞行應聲把漏掉的要點，補充到資料的最後。

他正一筆一划地寫著，又聽身旁的林雲笙緩緩道：「但談戀愛也不算壞事，有豐富的人生經驗，寫起故事來才會更加生動。」

下一秒，黑色水筆的墨漬在紙面上暈開，6鈞行抿了抿嘴，往上接著疊字才把痕跡勉強蓋住。

6鈞行之前一直都沒把自己與林雲笙的年齡差距當一回事，他們逛夜市、聊電影、做約定，照樣如常。

但七年的光陰，又好像足夠讓年長者，劃出一條分明的地界線，我是我，對岸是你們這群小孩。

「那林老師呢？」6鈞行悶悶不樂，他對上林雲笙的眼睛。

「你在我這個年紀，有喜歡的人了嗎？」

第31章

林雲笙顯然沒想到6鈞行還有這一出，當即就被問愣了。

意識到氣氛凝固的6鈞行，立刻懊惱地低聲道歉：「對不起。」

林雲笙被面前小孩的反應都給氣笑了。

他發現6鈞行還真是了不得，每次語不驚人死不休，再亡羊補牢地跟上一聲對不起，表情無辜得渾然天成，讓人根本生不出氣來。

「我沒你這麼乖，」林雲笙報復性地揉捏著6鈞行的一隻耳垂，「我在你這個年紀剛跟初戀鬧掰。」

幾百年前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林雲笙不想再深聊，他見6鈞行把知識點都補充完了，便徑直抽走材料，將東西隨手丟到了沙發的另一邊。

「接下來，我教你故事寫作最核心的一條寫作技巧。」

林雲笙的目光掃過那份故事寫作材料：「如果你能學會運用它，並且確保在考試規定的時間內寫完一個完整的故事……」

「那麼你可以選擇有意違反，我剛剛在材料里列出的任何一條寫作規則。」

事實上，除去應試教育體制下的作文，一個人只要願意動筆去寫任何的文章，都說明他擁有著相當的表達欲。

而在這種情況下，最忌諱的一件事情就是，大家挪用應試教育的寫作思路，去捏造自己的經歷——總偏向於去表達很多看似嚴肅，但實際上只是照貓畫虎的主題。

像沒見證過校園暴力的人，因為刷到一兩條聞，便聲淚俱下的控訴校園暴力的存在。

沒細緻了解過精神病的人，憑藉著一些刻板印象，便意圖將各種的病症搬進自己文章。

……

也不是真的不讓寫，畢竟寫作自由，但這種程度的內容，放在中影的考場上根本不夠格。

「要知道，電影面向大眾，你的觀影者很有可能是親歷過這些話題的人，一旦劇本懸浮，他們會本能地產生不適。」

「於你而言，中央電影大學審卷的考官，少說都是年過半百的人，他們有著比你更為廣闊的知識面與人生經歷，故作深刻反而會弄巧成拙。」

這是很多考生的通病，林雲笙必須事先就跟6鈞行說明。

「在你積累到足夠龐大的知識體系之前，任何形式的寫作只要脫離了生活的檢驗，都很容易陷入自我感動與自欺欺人之中。」

藝術來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而寫作真正的秘訣，也正是要學會提煉自己的生活。

「不要試圖去表達自己想像出來的高見。」

6鈞行怔怔地看著林雲笙：「那我應該怎麼提煉生活？」

十七年堆疊起來的過去，是6鈞行自己都望而卻步的高塔，如何從裡面撿煉一個生動且豐滿的敘事，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你只需要嘗試去做兩件事情。」

「第一，相信我。」

「第二，在你深思熟慮過後，給我分享一件自你成長至今，對你影響最深刻的事情。」

「這件事情一定要具體，哪怕是很細枝末節的片段也沒關係。」林雲笙知道一些事情還是勉強不來，索性對眼前的人保證，「我絕對不會泄露你的隱私，也不會對你評頭論……」

直到這一刻，6鈞行才恍然意識到，他與林雲笙之間的師生關係，不僅僅是一場簡單的知識傳授。

在未來的半年時間裡，自己最秘而不宣的感情、惡劣至極的本性，都將通過他身體裡破碎又癒合的次序，毫無節制地坦露給林雲笙看。

甚至，他需要讓渡出部分的自我意識，任由林雲笙塑造。

第32章